那也是夠巧的。
昏黃的燈泡懸在橡木酒架上,光暈在威士忌酒瓶陣列間流淌。黑膠唱機在角落沙沙轉動。但隻是為了情調,根本發不出聲響。
調酒師搖壺與冰塊的撞擊聲時不時響起,像是給駐唱歌手伴奏。
有人打翻半杯沈時樂不知道名字的烈酒,散發出黏膩的氣味。
他很少來這裡。
馮疏寒經常陪朋友來。沈時樂這次也就被捎帶着一起。
何千千好季子禾早走了。
他們才不陪這群單身狗泡清吧。
在城市的喧嚣被隔絕在外,酒吧裡像是被蒙上一層紗。
沈時樂坐在那裡,身子前傾,一隻手無力地撐着頭,另一隻則用食指關節敲打酒杯。
棕黃色液體,和紅茶看起來很相似。
馮疏寒在門外逗完貓回來,看着桌子上的酒,驚歎道:“長島冰茶?!你今天瘋了?”
他喉結都會上下滾動,咽下嘴裡的酒。
“單純想喝。”
回答時還伴随着一聲幾乎不可聞的輕歎。
以龍舌蘭酒、伏特加、淡朗姆酒、金酒、橙皮甜酒五種烈酒為基酒,長島冰茶度數不容小觑。
沈時樂覺得自己應該還不至于喝醉吧。
應該吧。
入口,他感受到可樂的酸甜和檸檬汁的清爽,後勁卻濃烈得不好接受。
燈光映在沈時樂的臉上,讓人可以看清他下垂的嘴角。
他在自虐。
周圍的歡聲笑語都與他無關。
“借酒消愁?”
沈時樂僵硬地扯起嘴角:“消哪門子愁?”
他好像已經沒那麼清醒了。至少已經沒力氣去保持完美的、情緒穩定的面具。
馮疏寒見室友還沒回來,說話一針見血:“顧川陽。”
沈時樂躲開對方的眼睛,沒說話。
台上的人正唱着歌。
“……
我們變成一對差點緣分
裝成朋友少點天分①
……”
馮疏寒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對他産生“恨鐵不成鋼”的情緒,無奈地挑眉。
她試探地問出口:“你們,不會,談過吧?”
雖然不禮貌,但是這一直是她特别特别好奇的問題。
“你瘋了?”
沈時樂這次回得很快,很堅定。
既然答案是否定的,馮疏寒說話就有底氣多了。“既然不是。”她嘴角抽搐,“那你幹嘛搞的和前任見面一樣。”
“……”
氣得沈時樂大灌一口。
馮疏寒仍然在雪上加霜:“就是啊。你倆兩個人都看起來神經兮兮的。”
沈時樂吞下酒,也吞下錯綜複雜的心。
“很奇怪?”
“很、奇、怪。”她大聲地一字一頓,“也沒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感覺。你倆明明特别平淡,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很奇怪。”
“很平淡?”
沈時樂還在反問,語氣更加疑惑。
馮疏寒攤開手:“難道不是嗎?你倆面無表情到我都以為串通好的。”
沈時樂用腳底摩擦着地面。
好吧。
他以為自己情緒化得很明顯。
幸好。
幸好讓人看起來很無所謂。
馮疏寒點完自己的莫吉托,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接着之前的話題繼續聊。
“他當時怎麼就突然出國了?”
“我沒問。”
“你沒問?!”她一下提高音量,滿臉的不可思議。
在馮疏寒看來,這麼重要的變故,換做是誰都會一探究竟。
沈時樂聳了聳肩,又變回那個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的樣子。
“為什麼要問?”
“為什麼不問?”
如果是自己,她一定會了解個清楚。要不是剛才場合不對,她在密室就想提。
沈時樂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語氣看似堅定:“沒什麼好問的。”
說着,他又端起酒杯,好像是要借此掩飾内心泛起的波瀾。
馮疏寒緊盯着對方,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頓了頓後,她放軟語氣,可話裡卻帶着不容回避的銳利。
“你是不敢問,還是不想問?”
“……”
沈時樂聽到這話,差點沒拿穩手裡的東西。他沉默了片刻,避而不答。恰好,舍友走近,話題終止。
酒吧裡的音樂聲在沈時樂耳朵裡仿佛都變得遙遠。
“……
旋轉幾輪變成我們
深刻的指紋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