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樂想永遠帶高二的學生，沒那麼多事，也不用立新規矩。但是事實殘酷，他輪到帶高三畢業生了。

一想到要提前開學，他就精疲力竭。

他看誰都不順眼，包括平時總是無所事事的顧川陽。

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對方的生活那麼的易如反掌。

其實顧川陽隻是看起來輕松。從八個月前，他就開始籌備自己的國内第一場畫展。

他篩選出自己的代表性作品，然後為了達到理想效果，親自挑選合作裝裱商，确定風格，也參與場地布置，挑選展架、展櫃等展示道具。

他一直在忙着設計海報、邀請函，線上預告，以及和各種負責人交接。

至于剩下的場地租賃、宣傳推廣、開幕式活動、簽訂合同、邀請藝術評論家與策展人組成顧問等問題，顧川陽就都交給經紀人。

沈時樂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悄無聲息地站在顧川陽的身後，看對方用數位闆，——好像是叫這個名字，細化宣傳預告的細節。

對方和自己提過，下個月月初要出省開畫展。

沒過多久，顧川陽察覺到眼前投下的淺色的影子。他側過身，便對上沈時樂的目光。

他從創作思緒中抽離。

“怎麼了？”

“沒事。”沈時樂喝一口手裡的水，“看你畫畫。”

顧川陽饒有興緻地看着沈時樂。

“評價一下？”

顧川陽的插畫總給人一種畫家數學很好的感覺。

作品呈現出理性與藝術交融的獨特風格。

他用細膩的線條精準勾勒出人物身形和面容的結構與形态，賦予畫面秩序感與精确性，似是建築繪圖中的尺規痕迹。

背景又是随性自然的風格。

整體将柔美與規整相融合，營造出科學嚴謹與藝術浪漫兼具的氛圍。

色彩運用大膽且絢麗。明暗的精妙處理，讓作品更加立體而深邃。

沈時樂努力組織着語言：“很特别，很好看，就是，線條很直，也不是，就是很厲害。額，顔色很漂亮……”

他搜腸刮肚，試圖用有限的詞彙去形容難以言表的震撼畫面。

顧川陽越聽，臉上的笑容就越明顯。

“好了，我懂。不為難你了。”

沈時樂“啧”一句。

顧川陽重新把視線放回數位闆上，沒剛才那麼愉悅，帶着練習千百遍的讓人看不出破綻的假笑，經過深思熟慮後開口：“到時候，給你和你女朋友畫一幅。”

沈時樂本來要走，聞言腳步頓住，莫名不太舒服，轉頭掃對方一眼。

“我沒有女朋友。”

“嗯？”顧川陽臉上精心設計的表情險些維持不住。

“沒聽清？”

“聽清了。但是……”

顧川陽話說一半就停住了，像是把什麼話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心裡湧起一股沒由頭的煩躁，沈時樂追問道：“但是什麼？”

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顧川陽擡頭。

“那天，你不是和女朋友一起嗎？”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提起這件事。

當時聽見喜歡的人在和别人讨論結婚，他連走上前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怯懦的旁觀者。

沈時樂完全摸不着頭腦。

“哪天？”

“在湘香。”顧川陽說出詳細地點，腦海裡也浮現出那天的場景。

“相親啊。”沈時樂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那兒？”

“正好遇到。我沒過去打招呼。”

說完，顧川陽止不住地自嘲。

發自真心的。

笑聲夾雜着複雜的情緒。

可能是因為誤會消除而開心，也可能是在笑自己的愚蠢。

“這樣啊。”沈時樂覺得對方一下子變得很神經，“你笑什麼？”

顧川陽漸漸收住笑，但嘴角還沒落下，溫柔地看着對方：“沒什麼。那就找時間光給你畫一幅。”

真好。

自己還不用考慮做對方的伴郎這件事。

開學。

沈時樂死氣沉沉走向辦公室。

什麼時候放國慶。

考進附中的學生學習都厲害，至少初中一定名列前茅。除了方鵬這種“關系戶”。

該出國的出國，該保送的保送，該高考的高考，隻剩一年，大家都在向目标奮進。

課餘活動少了，課堂也更好管了。

看着成績單，沈時樂做着分析工作。

總有人正值青春。

一會兒開會，化學組要一塊讨論高考大綱并研究真題，沈時樂往幾個成績不穩定的學生名字後面打上勾，把紙收了起來。

之後有時間找他們溝通溝通。

也許學生并不想和老師聊天，但是沈時樂不允許自己不去做。

他想成為王蕊那樣的人，成為真幫助學生的老師。

其中有一個女生和方鵬關系好像有點兒過于密切。

快高考了，什麼都有可能影響心态。

方鵬沒有學習方面的困擾，所以他準備先找“熟人”下手，問問情況。

要是正在談戀愛，就不好辦了。

轉念一想，沈時樂又發覺不妥。

雖然方鵬不會因為談話而出現問題，但要是人家兩個人實際沒什麼關系，那他誤會學生，也挺尴尬的。

思來想去，他又有了辦法。

還有一條途徑呢。

沈：【方鵬最近談戀愛沒？】

Anonymous：【？】

Anonymous：【給你問問。】

沈：【别說是我在問。】

Anonymous：【行。】

Anonymous：【怎麼了？】

沈：【關心學生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