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百裡外來,風沙滾滾,如果月光無法修補我靈魂的破碎,我将裹挾着長風離去。
林冬意從床上爬起來,頭暈腦脹,又栽了回去。
她感覺腦袋像是被人扔到了絞肉機裡,皮崩骨裂的痛楚伴随着難以抵抗的眩暈。好一陣她才急促的喘息着醒來。
滿屋陽光,然而這并不是她的房間。窗前的蘭花在正午上好的陽光下發出柔和的光暈,褐色的窗棂也發出讓人放松的氣息。剛才陌生的記憶幾乎擠出了靈魂,使她痛得失聲。
林冬意仔細回想,也隻是想起昨天晚上怒而打賞萌寵博主五十塊,随後就抱着手機睡着了。看萌寵博主被制裁了?不至于吧,我的青天大老爺。
太陽穴突突地疼,迫使她決定暫時放空自己。
林冬意躺着的床就正對着窗戶。金子般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
林冬意褐色的杏眼和柳葉眉帶着一點溫柔的氣息,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一直垂落到腰間,微微淩亂。額頭的薄汗使得她的鬓發微微濡濕,蒼白的臉色和并未使她憔悴,隻是有幾分弱柳扶風。
林冬意環視四周,從高大的房屋和處處雕梁畫棟來看,這裡無疑是大戶人家。布置和被迫接收的記憶裡的完全相同,甚至是床邊的劃痕。
而這份記憶恰好又和自己看過的小說中的一部分劇情完全相同,那麼,她現在在書裡?
“那我現在算在一維世界?”林冬意搜腸刮肚的想出一個詞來描述自己,“半現實半虛拟”。
按照記憶裡的畫面,這是“她”失戀以後用簪子劃的,每過一天,她就劃一次,直到走出傷痛。失戀對象正是将軍府的二少爺,原書男主下凡曆劫的化身,蘇淩峰。
“她”在一次出府踏青時遇見了祭拜完母親,打馬從元善寺歸來的蘇淩峰。早春時節,春雨細細密密,朦胧空遠的碧色山野間,馬蹄聲陣陣,少年縱馬疾馳,路過吏部尚書府的馬車時,勒馬作揖,向兄長問好。眉目淩厲,舉止潇灑恣意,卻又言辭謙和細膩。
直到蘇淩峰離去,“她”還在凝望着他。兄長的輕笑使得“她”面色發紅,低下頭擺弄衣帶也好,舉目遠眺也好,就是不看兄長的眼睛。直到回府也沒和兄長說一句話。
翌日,兄長隻好買了城南巷子口“她”最喜歡的桂花糕來賠罪,這才算完。
可是蘇淩峰最終和太傅的長女,柳溪,有了婚約,下月就成婚。
少女心事剛剛才開始就破滅,“她”消沉了一些日子,剛剛好些。
“她”無疑是個幸福而美好的女孩子。
那麼,如果一切都沒有問題,為什麼她又會來到這裡?原來的“她”出了什麼事?還是說,在經曆多年的社會毒打之後,她終于瘋了?
林冬意忽然想到,多年以後,她可能會在精神病院裡清醒,嘿嘿的笑了兩聲。
但是現在啊,就順着自己現在的狀态走下去吧。真真假假,未必說得清楚,真正決定這一切的,是親曆者。
正當她腦袋裡一團亂麻時,四個丫鬟推開房門走進來。丫鬟們清一色藕粉色衣衫,領口分别繡着松菊梅蘭四種花色,為首的丫鬟領口是玫紅色梅花刺繡,梳着一絲不亂的發髻,發髻上别着一支梅花簪子。
這丫鬟面帶三分笑,看着比其他丫鬟要年長幾歲,她微微欠身,聲音溫軟的開口說到:“大小姐,這是好些了?可要起床用飯?”記憶裡,這是梅素,對原來的“她”而言,是姐姐一樣的存在。
但林冬意卻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微妙的情感,一時難以說清。
看着她墨色的眼睛,林冬意卻感覺到一些寒涼。
林冬意點了點頭,決定先延遲評判。畢竟“她”的記憶裡,梅素是一個頂頂好的溫柔姑娘。原來的“她”的一部分氣質也許就來自于梅素。
跟着梅素來的幾個丫鬟分别打開拎着的食盒,把飯菜擺到桌上,然後就退開,要由梅素把林冬意扶到桌旁坐下。
紅木圓桌上雕着青牛和祥雲的紋樣,上面擺着的是幾樣精緻的小菜和海鮮粥。海鮮粥中的米粒炖得軟爛,幾碟小菜爽口鮮香。
林冬意才站起來就感覺眼前發黑,原本不想要梅素扶着的她果斷緊緊抱住了梅素的胳膊。
等到她坐下吃飯,梅素就站在旁邊看着,一旦有她夠不着的菜就幫她夾菜。林冬意卻并不感到溫暖,她幾乎是有些難受的吃下梅素夾的菜,隻是面上分毫不顯。
直到用餐完畢,林冬意才消化完現在的狀況。
尚書府,大廈将傾。
“她”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因“她”的到來戛然而止的談話,父親和兄長憂慮的臉色,家中沉重的氛圍,都與原著中的淮南王府反詩一案有關。
原著中諸多官員被淮南王府反詩案牽連下獄,在酷吏的嚴刑拷打之下,出現了胡亂攀咬的現象,世家之間也紛紛借此鏟除異己,相互蠶食。
吏部尚書作為中立一派,艱難周旋,又因為暗中與将軍府交好,招緻了孫太後外戚一黨的陷害。
直到三年以後,帶着證據僥幸逃生的“她”回到京城,在原著男女主凡間轉世化身的幫助下作為重要證人上堂作證。
然而在京城,“她”遭到了刺殺,強撐着作完證就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