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色裡,晏随星清朗的嗓音仿若螢火蟲小小的光,把純黑窒息的黑色灼出了一個圓圓的呼吸口。
“不認識。”
盛暮搖搖頭,看着眼前唯一一個有腦子有眼睛的主角團,又給自己凄慘的身世添了把柴:
“我被父母看管的嚴,村落裡的人都未曾見過幾個。”
晏随星散漫地晃動着指尖夾着的草,視線劃過靜得幾乎連波紋都沒有的河流,望向對岸微微動着的樹葉,言簡意赅地把他們今天下午在村長屋裡的密探告訴了盛暮。
當然,隐去了他們想讓她當誘餌的那一段。
“我們猜測,這次作祟的妖物,應當還是鳄魚妖。”
“隻是唯一見過妖物并且還活着的薛定鳄至今未醒來,我們的猜測也并沒有得以驗證。”
“薛定鳄?”
盛暮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表情差點裂開:“他們老薛家還有這種人才?”
“薛家數百年前平定了這裡的鳄魚妖,為首的青年因此得了定鳄這個名。他将這個名字作為一種身份,在他之後,薛家所有的家主,都是薛定鳄。”
看着晏随星面不改色地闡述這個事實,盛暮頭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的荒誕。
她忍不住發自内心地贊歎:“牛逼。”
話音未落,她忽然感到身側的河水有了一道不正常的波動。
還沒來得及細看,她面前最近的水面猛然沖出了一張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厲的光。
而身旁的晏随星比那妖物還要快一步。
在妖物徹底沖出水面之前,晏随星一把攬住盛暮的腰,血盆大口在盛暮的腳底堪堪合上,齒間碰撞發出的脆響讓人脊椎發麻。
然而并不止這一隻。
晏随星拔出腰間的佩劍,揮劍逼退了近身的鳄魚,另一邊,甯雪溪和謝修然也從暗處沖出,三人佩劍齊出,劍刃的寒光逼退了前來攻擊的第一批鳄魚。
劇情終于開始有條不紊的進展。
耳邊噪音串串,233興奮的喊叫,謝修然讓她退後的大吼,還有刀劍劈過妖物的皮肉所發出的那種特殊的聲音。
一齊在盛暮腦海中推出了那個最不合理的點——
鳄魚的數量,明顯比書裡所提及的,甚至是盛暮所預料的,都要多太多了。
謝修然在原著中斬殺鳄魚的姿态是輕松,自如,是行雲流水,是酷哥耍帥。
而現在在妖獸群中厮殺的謝修然,雖然并未落入敗勢,但是完全沒有原著中的那種輕而易舉。
約莫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妖獸察覺到三人實力不凡,終究是盛着夜色,慢慢回到了水裡。
水面冒上來一串串微弱的氣泡,很快又消散了。
确定了沒有危險,盛暮從一旁的樹後緩緩挪了出來。
“這妖物,比我們想象的厲害太多了。”
謝修然擦拭着劍上的鮮血,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河:“夜晚變數多,我們貿然進河,隻怕會淪為他們的掌中餐。”
盛暮在一旁猛點頭。
男主看起來還是有點腦子的,不是那種隻知道武力解決問題的莽夫劍修。
然而下一秒,就見謝修然擡起頭,目光淩厲地看過晏随星和甯雪溪。
“我們明日下河,務必要将妖獸盡數斬殺。”
盛暮:……
我收回剛才那句他有腦子的話。
甯雪溪隻有壞水沒有腦子的貨不能指望。
盛暮暗戳戳把希望寄托在了晏随星身上。
果不其然。
晏随星看了眼死水般的河流,面露一絲不贊同:“妖物的數量與修為都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如果貿然下水,隻怕容易遭遇不測。”
“對啊對啊,”盛暮猛點頭:“沒想到村落裡竟然有着這麼多的妖物,上一次薛定鳄能僥幸逃生,确實能稱的上是一句福大命大。”
她說完就看向謝修然,奈何對方完全沒理解她的意思,盛暮歎了口氣,暗示不成,索性直接明示:
“薛家人不是修仙者,隻是體能武功更好一些的普通人,而如果上一次薛家人所遇到的妖物也是這種程度的話,那麼薛定鳄斷斷不可能有生路在的。”
謝修然瞳孔地震。
他猛地轉頭,看向盛暮:“你的意思是說——”
“有人将我們三人來到村落的信息告知了妖物。”
看着盛暮贊同的表情,謝修然如有神助,他擡手拭去鼻梁上濺落的血液,另一隻手果斷地指向身前:
“真相隻有一個——”
“盛父果真與妖物有勾結!”
盛暮聽到第二句話差點氣得一口氣沒提上來。
她穩住腳步,弱弱地添了一句:“或許,真相還有第二個——”
“村長和薛家人,也與妖物有勾結。”
“不可能!”謝修然瞳孔再次地震,他大手一揮,後退一步:“這不可能!”
“你還記得村長和你們描述那天晚上的慘案嗎?遍地殘缺的屍骨,甚至連人形都拼湊不出來。這就說明他們根本都無法确認當天晚上參與伏擊的人是不是全都死了,可他們仍然認為除了薛定鳄以外無一生還。”
“第二,數百年前平定鳄魚妖的就是薛家,數百年内,殘存的鳄魚需要在薛家的眼皮子下偷偷繁衍,修煉,做出種種努力才能回到百年前的程度。而薛家隻需要稍微努努力就可以讓自己的實力在數百年間提升一大截。”
“在這樣的實力差距之下,他們又怎麼會打不過鳄魚妖?”
“而兩條線索結合起來,剛好可以證明薛家和村長在說謊,同樣也意味着數百年前平定鳄魚妖這件事也是假的。”
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念頭忽然在謝修然腦海中劃過。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盛暮,三觀仿佛被人打碎又重造:
“你的意思是說——”
“鳄魚妖自始至終都被薛家所控制,或者換句話說。”
盛暮歪了歪腦袋,給這件原文一筆帶過的劇情砸下了沉重的結論:
“薛家人,就是鳄魚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