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陽殘魂被盡數收回,萦繞在無水村上空的哀怨之氣也逐漸消散。
河水流淌在無水村周圍,每一個村民都興高采烈。
這才是一個村落應該有的樣子。
和睦,安甯,家家戶戶都快快樂樂。
而非死氣沉沉、被萦繞不散的恐懼籠罩。
“仙君姐姐,仙君姐姐!”
不遠處,淌進河水中的田盈忽然跑了過來,她鞋底褲腳還有着水漬,在河道旁的土地上踩了一溜的腳印。
田盈仰臉看着盛暮:“仙君姐姐要走了嗎?”
盛暮點點頭:“嗯,無水村洪水解決,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
田盈絞了絞手指,臉上露出幾分不舍,她看了看遠處沖她招手的父母,又看了看盛暮,下定決心般道:“仙君姐姐今晚能不能留在我家吃飯?吃完飯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差這一晚的吧。”
盛暮轉頭看向雲滄,對方略一颔首,是同意田盈的意思了。
于是她揉了揉田盈的腦袋,笑眯眯道:“當然可以呀。”
得了令的田盈興高采烈地朝着父母跑去,跑了兩步似是想起什麼,轉頭回來,拉過盛暮的手,一蹦一跳地朝家中走。
她叽叽喳喳,似是有着說不完的話。
盛暮也不打斷,就安安靜靜地跟在田盈身邊,聽她說這些有的沒的。
快到家門口,田盈忽然停住腳步。她左右張望,确認四下無人後,悄咪咪對盛暮道:“仙君姐姐,你們、你們當真是無涯宗的人麼?”
熟悉的問題一出口,盛暮就挑了挑眉。
這一次她沒否認,直接大方承認:“嗯,我們不是。”
“非但不是,”盛暮咬了咬牙,終于還是沒忍住不說甯鴻昊的壞話:“我跟甯鴻昊那個老畢登還有仇。”
田盈愣了一下,小小聲重複道:“老畢登。”
她仰臉問道:“是什麼意思?”
盛暮:……
看着快速抓住重點的田盈,盛暮痛心疾首,她閉了閉眼,搖了搖頭,衷心勸道:“别學,是罵人的話。”
為了避免田盈在老畢登這個事情上有太多糾結,盛暮索性直接拉着田盈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生硬地扯開了話題:“你爸爸媽媽手藝怎麼樣?做飯好吃嗎?”
“你家幾口人啊,就你們仨嗎?”
“你生日幾月啊,今年多大?”
一直到上了飯桌,田盈終于成功的不在“老畢登”這件事上糾結。
田盈父母是頭一回接觸修士,菜一上來就熱絡地要給盛暮他們夾菜,然而目光掃過去,正對面的雲滄面無表情,冷若冰霜;旁邊的蕭澤禹眨眼皺眉都讓他們想到前幾天他宛若刑訊逼供般兇神惡煞的樣子;再邊上的霧柏臉上笑容滿面,但紅唇豔目,無端地讓田盈父母脊背發涼。
于是夾起的菜就全都往看起來最面善的盛暮和晏随星碗裡放。
沒一會,兩人的碗就摞得跟小山一樣高,饒是盛暮飯量不小都有些咋舌。
盛暮看着雲滄,痛心疾首地傳音:“師父你能不能笑一笑,你再不笑我就笑不出來了。”
雲滄:“……”
他好心提醒:“我面癱了。”
盛暮:……
對不起,佛祖原諒我。
但凡元來在這,她高地得讓他幫她誦一遍經。
于是盛暮轉過頭,悄悄跟晏随星傳音:“怎麼辦,這也太多了,我吃不完,但是剩下是不是有不太好,畢竟是他們的一番心意。”
晏随星也學着她的語音語調小聲道:“沒事的小師姐,我吃的完,我可以幫你吃。”
就算是現代,就算是從小就認識的越淮,盛暮也沒有讓他吃過自己吃不完的東西。
于是她搖了搖頭,目光堅毅且帶着赴死般的悲壯,夾起了碗裡小山的山峰。
田盈話痨的特質一看就是遺傳了她父母,田母給盛暮夾完菜,看着邊上的小姑娘安安靜靜往嘴裡刨飯,簡直怎麼看怎麼好。
她歎道:“無涯宗果真不愧是大宗門,個頂個挑出來都如此出類拔萃呢。”
盛暮嘴裡的飯還沒咽下去,就聽田盈一本正經的制止她父母:“仙君姐姐才不是無涯宗的呢,仙君姐姐說了,她和甯鴻昊那個老畢登有仇,血海深仇。”
老畢登三字一出,場上瞬間安靜。
田父田母目瞪口呆,看着振振有詞的田盈,驚得連話都說不出。
蕭澤禹和霧柏憋笑憋得臉都快抽抽了,被雲滄看見,他好心問道:“怎麼了,你們兩個也面癱嗎?”
蕭澤禹:……
霧柏:……
兩人對視一眼,嘴角抽搐的幅度更大了。
盛暮咽下口中的飯,看着有些混亂的場面,認命地站出來解釋。
她悠悠歎出一口氣,聲音裡有幾分悲哀:“田盈說的沒錯,我與甯鴻昊,确實是血海深仇。”
她添油加醋地把甯鴻昊甯雪溪做過的事情說了一邊,又重點強調了自己小時候過的是多麼非人哉的日子,随後用萬門大比初日的血濺三尺來講整個故事推向高潮,最後,她看着雲滄霧柏蕭澤禹晏随星,慷慨激昂地贊美了一番無名宗良好的師徒情,将整個故事基調做了一個完美的升華。
田母也是當媽的人,聽完盛暮的這番話眼淚登時就繃不住了。
她抽抽噎噎道:“什麼掌門,什麼無涯宗,什麼狗屁大宗門,統統都是狗屁,怎麼能幹出來這種認出不如的畜生事啊。”
田父義憤填膺:“就是!還無涯宗,還大宗門,掌門就是這般以身作則的嗎?”
兩人慷慨激昂,連田盈都摻和着罵了好幾句的“老畢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