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知道他們的傳音的内容，他略一拱手，彎了彎腰，朝着幾人行了個禮：

“諸位仙君，我名董坤，是三岱鎮的鎮長，白天未說清楚就将幾位仙君引來，實在是抱歉。”

盛暮趕忙回禮道：“原來是鎮長大人，不必如此客氣，我們一行人來到三岱鎮本也就是要還三岱鎮一個清淨，隻是不知這三岱鎮情況如何，又不敢貿然行動打草驚蛇，這才在街頭街尾擺了攤想打探打探。”

董坤笑着搖了搖頭，他看着面前的一幹人等，忽然悠悠地歎了口氣：

“三岱鎮此處不适合修煉，因此尋常妖魔也并不會選擇在三岱鎮長居，數十年來一直安然無恙，卻偏偏在這幾個月出了事。”

盛暮與雲滄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計較。

聖方秘境之後，各處各地的離陽殘魂都開始不消停起來。三岱鎮也不例外。

董坤繼續道：“自上月開始，有人向我反饋，說每到夜晚，三岱鎮的清運道尾都會出現一戶莫名的人家，最開始是有幾家玩耍的孩童發現此事，膽子大的幾個便想進去看，結果卻各個吓出了病來。”

“吓出了病？”盛暮擰眉：“那些孩童是看到了什麼嗎？”

董坤：“是看到了什麼，但幾人看到的都各不相同，随後我派人前去查看，他們雖然并未如孩童般被吓出了病，但也各個都說，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最恐怖的事情。

盛暮幾乎瞬間就想到了琉璃問心鏡。

她追問：“董大人可否說得更加明白仔細些？譬如他們先看到了什麼，是推開了幾扇門亦或是走過了幾條路。”

董坤：“他們都說，那戶人家的門并不是門，而是兩面鏡子，他們才靠近鏡子便被吸進去，本以為是進了住宅，誰知便看到了恐怖的實物。”

按照董坤的說法，是琉璃問心鏡無疑了。

每到夜晚才出現，門口還放了琉璃問心鏡。聽起來和無水村河神的套路有些相似。

于是盛暮道：“那還勞煩董大人差人為我們帶個路了。”

董坤袖子一甩，臉上再次堆起笑容：“不必差人，董某自己便可為幾位仙君帶路。”

三岱鎮街巷錯綜複雜，小巷有無數，大道隻有三條，分别是清運道，龍興道與和遠道。

董坤帶他們抄了近路，小巷彎彎繞繞，盛暮邊走邊下意識默記着路。

一直到了清運道尾，董坤的步子依然沒停下來，一道莫名的音律倒是從前方不遠處傳來。

董坤沒有修為，耳力差些，他比盛暮晚一會聽到了這陣音律，住宅的牆壁逐漸從濃霧中漫出，董坤說道：“這陣音律也是由這房子所發出。”

一行人停在了住宅門口，入目便是兩面碩大的琉璃問心鏡。

盛暮主動請纓：“我進吧，無水村裡我過過琉璃問心鏡，裡面的東西在我接受範圍之内。”

晏随星也道：“另一面我走。”

盛暮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無他，當初無水村河底宮殿過完琉璃問心鏡後，晏随星的狀态實在是有點不好。

感受到盛暮的視線，晏随星眨了眨眼：“過過一遍了，再來一次肯定好很多了，再說了……”

他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想跟小師姐一起，往日不都是我和小師姐一起的嗎？”

這話倒也沒錯。

無論是最開始的薛府還是無涯宗，又或是太初秘境和聖方秘境，乃至剛剛離開的無水村，晏随星都是跟她一起行動。

于是盛暮點了點頭，說道：“那走吧。”

說完，她在董坤略有些震驚的眼神下，邁進了琉璃問心鏡。

饒是做了心理準備，也猜到在琉璃問心鏡内會碰到些什麼，當場景驟變的瞬間，盛暮還是下意識的提了一口氣。

白牆黑桌，整個屋子裡除了黑白灰甚至找不出任何一抹鮮亮的顔色。

腰背處傳來微微的酸痛，盛暮撐着桌子起身，試圖活動一下因為久坐而僵硬的肌肉，下一秒，肩膀卻被一股力按着坐了回去。

她皺了皺眉，擡頭想要看來人，越淮冷清的聲調卻先一步響起：

“怎麼？這就坐不住了？”

盛暮呼吸微微一窒，她咬了咬牙，按着後腰，坐回了冰冷堅硬的椅子。

越淮就坐在桌子對面，他看着盛暮，眉頭微微皺了皺，口中吐出一句話：

“盛暮，我對你很失望。”

這話一出，盛暮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時候。

是她剛進穿書局工作，因為業務不熟練，代碼出現了一處錯誤。

也就是這一次，越淮鐵面無私的訓斥讓盛暮明白，在越淮的世界裡，沒有一個人是特殊的。

哪怕是她，被越淮從孤兒院挑中的她，被越淮親自教導專業知識的她，把越淮當成世界上唯一家人的她，在越淮眼裡，和其他那些下屬都沒有區别。

越淮話音剛落，盛暮内心迅速傳來一陣奇異的感覺。

哪怕這隻是這具身體當時聽到越淮話做出的生理反應，與現在盛暮的心境完全沒有任何關系，她的呼吸還是窒了一瞬。

盛暮聽見自己開口，聲音帶着少女的稚嫩，還有微微的顫抖：“你說你對我很失望？越淮，我比每一個人都努力，甚至超越了開始的你，我進步這麼快，能力這麼強，這些你都看不到嗎？”

她扯了扯嘴角：“還是說，你隻能看到我的錯誤，哪怕這個錯誤已經被我二次修檢時發現，哪怕這個錯誤并沒有帶來任何負面影響，你依然隻能看見這個錯誤？”

越淮手指微屈，敲了敲桌子：“犯錯不被允許，盛暮，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