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時候她就被赤國供奉送給了祁國,那時她眼裡隻有恨,對父母,對赤祁兩國。她第一個主人對她很不好,不是打就是罵,因為她聽不懂祁國語,幹活也不利索,索性她便被賣到了萬花樓,老鸨嫌棄她的長相,也就勉勉強強的當個粗使奴婢。
她因為膚色,逃過服侍男人的職責。她見過如數的青女,見過無數的男人。貴人随意穿梭的萬花樓,稱它為美味的天堂。而青女如墜地獄,一生如履薄冰,誠惶誠恐,每三月還要服用續命的解藥。
無論什麼民族的女人,無論黑白黃皮,一貫心思柔軟,她們一出生都将承擔着罪責,就像她阿媽說的一樣,女人來這個世界就是來受苦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隻能恪守婦道。
二人坐在床榻上,翠芽如數家珍般的将自己的經曆講來。原諒她自私的詳細地講述自己的故事,她活得太孤獨太痛苦。她更對蘇恨水衷心的勸告,希望她不要糊塗。更多的是她要抓住蘇恨水這根救命稻草,梅媽媽和紅紅都看重蘇恨水,她随幾個婢女一同伺候卻被單獨留下來照顧蘇恨水,難得的機會。如果将來蘇恨水被貴人選中,她們便能逃出這個鬼地方。
翠芽掩蓋着自己的小心思将部分重要内容講出來。蘇恨水仰着頭望着屋頂,默不作聲。
女人可以起義嗎?這世道一但有不公,總有人揭竿而起,而女人太柔弱,所以隻能忍受不公。
實則不然,女人隻是沒有團結起來而已,而男人,一貫的報團取暖,以前打戰是一個部落,現在打戰是一個國家。
蘇恨水思緒飛揚,她打算今夜就燒了這破樓。
翠芽最後歎息:“女子命苦。”
蘇恨水起身:“命?”
她把髒衣服丢進盆裡,拿了蠟燭點燃:“我從來不信命。”
夜幕在二人的談話中降臨。
帶血的衣裳燃起來。
夜,半暗半明。燈火闌珊處,歌舞升平。萬花樓引來貴客,青女大選在前廳。
蘇恨水換上一件紫色妖娆的薄紗衣裙,露出肚臍,展現出精緻的小蠻腰,還有齊胸的抹布,挂了許多的珍珠,手上戴上鈴铛,腳上也如出一轍。
一張清冷脫俗的臉,狐狸眼微挑,薄唇上紅,臉頰撒上粉紅的胭脂。眼角貼上紫色的花瓣,額間畫好紫紅的印結。綴上耳環,插上紫紅步搖,長串的珠子密密麻麻,流蘇落在肩頭窩下去的鎖骨裡。
唇下的一顆痣,原本風雅清骨,但是此刻裝扮,添了幾分妖異魅惑。
翠芽忍不住驚贊:“真美!”
蘇恨水失笑,伸出手來勾起她的下巴:“願意跟着姐姐混嗎?”
她過分美麗,此舉止雖然輕佻,卻也讓人欲罷不能。
翠芽紅了臉:“我們赤國人喜歡是不分男女的。”
蘇恨水哈哈一笑,改為摸摸她的頭:“傻瓜,這種喜歡叫欣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也很漂亮啊!要是騎上你們草原的戰馬,應該也是英姿飒爽!我拔劍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你看這裡,沒被刮掉的眉毛英氣十足,帥氣逼人!”
蘇恨水打起拿劍手勢,又指着自己眉毛,剛剛被修剪一番,她倒是也些不服氣。
“真是粗鄙,不愧是鄉下來的野丫頭,長得好看又如何,我們萬花樓,來的可都是些大人物,怎麼瞧得上張牙舞爪的野雞。”
有女掩面而笑,有女姗姗來遲,一群莺莺燕燕,各花各有各花香,個個都塞神仙。
“好了,大家都是姐妹,都為了讨一口飯,何必揶揄。”
江紅戴着面紗,纖纖素手握住了蘇恨水的手。蘇恨水低頭,因為常年習武握劍,即使精細打理,卻還是有些細繭。蘇恨水想起來自己去千金收做殺手的日子,突然一些心疼眼前的女子。一人分身兼職,江紅絕對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子。
高台上已經開鑼打鼓,樓上的人挎着滿籃花瓣蓄勢待發。
客人滿座,樓上貴客多得數不勝數,台下更是黑壓壓一片。
好一個青女大選。
“走吧蘇蘇,取牌掀金的時候到了。”
江紅拉着她走上台,花瓣滿天落下。幾個女子姹紫嫣紅,豔麗奪目。
“紅紅!我的紅紅!”有人大聲嘶喊,悲痛欲絕,仿若死了親人。他沒錢買得美人春宵一刻,隻能痛哭流涕。
蘇恨水心底鄙夷!
“咦,紅紅旁邊的人是誰?”
“不知道啊,這次青女大選,塞進來許多新人,我瞧着,她那小模樣也挺可人。”
有人疑惑,有人心生龌龊。
世間将女子束縛進高樓牆院,思想止步與三從四德,卑微至青樓。
蘇恨水悲痛,如果一出生就是奴的命,一出生就是賤籍。或者戰亂災荒,為讨生活,不幸淪落風塵,要不正常人誰想一輩子做這些吐沫淹死人的勾當!
少女冷漠地看着滿屋子男人貪婪的眼神,他們肆意的掃視自己,或是心裡旖旎,或是口出不遜。人性本惡,男如禽獸!
有人打鼓敲定銅鑼,響亮得蘇恨水回神。她手心冒汗,紅紅替她擦去,淺淺一笑:“莫緊張,青女大選,不需要才藝,看重即可買賣。”
她好似想起了什麼傷心事,抿唇一笑,風情萬種,确實憂傷垂眸。
蘇恨水點點頭,反手握住她的手:“謝謝。”
“掀金采買佳人一刻!青女大選即刻開始!”梅媽媽假笑得臉都合不攏。
“正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出一千兩!”
衆人唏噓,枉費他還坐在高台正對面的樓上。隻見屏風影影綽綽,身旁清風徐來撤掉屏風。男子妖豔美麗,一把折扇輕搖,紫袍金色紋路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