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蓉等了近一個時辰,直等到宮婢來請她說:“皇後娘娘請過年過去一同用飯。”
在飯桌前才看見蘇卿。
宮女将蘇蓉帶到門内,自覺帶上門出去。
蘇蓉放眼看去,屋裡就她與蘇卿,半個侍候的人影都沒有。
躊躇着,閉目揉眼的蘇卿說:“你自便。”
她放下手,又閉了會兒眼才緩緩睜開,對蘇蓉說:“我吃飯時不喜歡一大群人在身邊站着,叫她們也都吃飯去了,添飯加菜你自己來。”
蘇蓉懵懵點頭,出門前還被父親哥哥囑咐要規矩行事,心裡有些惴惴。
母親去世後也算經曆了些,與蘇卿又有兩三個月沒見,想到坊間裡關于她的傳聞,也恐她移了性情。
“你怎麼來這麼早?”蘇卿夾了一筷子油嫩菜心,一面吃一面與她閑話。
蘇蓉的半邊凳子此時才算坐下去:“我以往進宮都是這個時辰,這已算晚的了。”
蘇卿可有可不有的點點頭,顯然是随便問問。
解釋說:“晌午本想看看折子,但陳州的事兒還沒結,給耽誤了一上午。”
蘇蓉給自己添了飯,仍是有些拘謹,狀似随口說:“皇上不在此處用膳?”
蘇卿專心吃飯:“去周向燭那兒了。”
蘇蓉便不敢說話了,不斷拿眼睛溜她。
蘇卿被她鬼鬼祟祟的眼神看着,失笑說:“你腦瓜子裡在想什麼?是我叫他去的,沈穆庭自她産子後隻去過一次,太後天天都要往周向燭宮裡去一趟,我怕孩子被拐了。”
蘇蓉觀其神色,不像作假,卻還是怕惹她傷心,斟字酌句道:“我出門時,爹爹托我帶了個人來,你要不要見見?”
“什麼?”蘇卿把眉毛一皺,第一想的是蘇敬憲給她惹什麼麻煩了。
“是位深谙夫妻閨閣裡的聖手,若是……你笑什麼?”
蘇卿收了收咧開的嘴角:“這是蘇敬憲給你說的?”
聽她直呼父親姓名,蘇蓉有些抵觸地皺皺眉毛,還是溫順點頭。
蘇卿笑着說:“都說他迂腐老實,可連夫妻閨閣這四個字他都能在你面前說,可見迂腐禮教是比不過權力争鋒。”
蘇蓉聞言不由鬧了個大紅臉,但還是說:“父親他也是擔心你。”
“得了吧,”蘇卿捏着筷子擺擺手“我現在跟沈穆庭進水不犯河水,叫他别給我添事兒。”
大街小巷裡都傳皇帝被皇後蘇氏下了蠱,對其言聽計從。
蘇蓉疑惑:“四妹妹這話這麼說?”
蘇卿眯起眼睛斜着眼珠子,一臉壞笑:“你真想知道?”
蘇蓉頓覺她肚子裡一股壞水,要說的不是什麼好話,連連搖頭。
蘇卿吃的很快,又給自己添了一碗飯:“你找我是做什麼?”
桌上擺着一碟烤鴨,被片成一隻色澤金黃扁平的鴨,左右放着它的兩條腿,蘇卿夾了鴨腿到碗裡,直接用手捏着腿便吃。
蘇蓉噎了下,沒來由想起居安村裡看見的那群孩子,想到四妹妹小時候竟是這般過來的,不由鼻酸。
蘇卿問了不聽她回話,撕了片肉到嘴裡,擡頭看去,就看見她一臉同情。
“你在想什麼?我隻是覺得這樣吃得快一些。”
蘇蓉看她的眼神更加憐愛:“四妹妹,你小時候受苦了。”
蘇卿哭笑不得,受苦?誰?她?
要開口解釋,聽蘇蓉又說:“我自紫金寨裡拿回的冊子裡瞧見了些其它新鮮花樣兒,隻是裡面有些字我不識得。”
她說着從腰側的小背包裡取出自己謄抄過的冊子,一邊說着一邊翻到粗鹽提純那一頁。
“我覺着香水、香皂這些太容易被人搶了,若是照你這法子做出白細如雪的細鹽,也算是一件大造詣。”
蘇蓉把書遞到了蘇卿面前,她擡眼看去,上面娟秀漂亮的簡體小字比她那鬼畫還塗塗改改的看着順眼多了。
蘇卿滿眼贊賞,她喝了口湯,兩腮圓溜溜的。
“這主意很好,”把急急将咽在嗓子眼的肉吞下去,口中什麼都沒有了,她才對蘇蓉說“你記得我将這稱為捷徑嗎?”
她看着蘇蓉,眼底深處有星光閃爍。
蘇蓉想之前與蘇崇函一塊來此,她确實這麼說過,但當時她滿心都是娘親死因的真相,并未将她的話放在心裡。
現在蘇卿重提,她又想起火铳。
那樣厲害的東西,二哥哥去督查監造也不知是否順利。
待這些東西被一車車的拉起來,人手各有一把,蘇蓉不敢想那是怎樣一股巨大的力量。
蘇卿将這稱為捷徑非常對,手握這樣的軍隊,說話誰敢不聽。
但自己手裡的怎麼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