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晚在昨天看到打撈的防水包裹後，曾對她說過所有被“複生”的死者，最後都會因神經過載自焚。

“别碰！”，但已經來不及了，手術刀上透明的液體已經随着劃破路炤塵的皮膚而接觸到了滲血的内層。她們在燈内慌亂中找到對方的眼睛。

朝陽穿透破碎的舷窗時，秋瑾深抱着半昏迷的路炤塵爬出廢墟，她們身後，躺着一具屍體，還溫熱着，是剛剛那個還在拿手術刀的，半邊臉被燒毀的人。

“坐标是陷阱……”

路炤塵攥住秋瑾深的衣角呢喃，“我媽真正想保護的秘密在……”

急促的警報聲淹沒了最後的話語。

貨輪底層傳來沉悶爆裂聲，改良版明桐花毒素試劑液随着漲潮湧入渤海灣，在海面小範圍泛起妖異的熒光粉。

十七分鐘後，醒來的路炤塵在迷糊中解開領口第二顆紐扣，擡眸看到面前放着拆解到一半的O國制手雷。

“這是M988式緝毒觀測站專用手雷，引爆延遲比常規型号少1.2秒。”

秋瑾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警惕的頓時清醒，聽到是熟悉的聲音後又安然下來。路炤塵看到她白色防護服袖口被卷了了一半，擡眸看到她的眼睛，聲音啞道：“我的行動還沒有完成，秋瑾深。”

“你母親，林隊當年引爆的就是這個型号。”

秋瑾深走過來将那半枚徽章放到她手心，“我一直帶在身邊，但它應該屬于你。”

路炤塵用指腹摩挲着這邊緣，凸起的“林“字刮過虎口，帶起一陣細密的刺癢。

玻璃窗映出秋瑾深低頭時垂落的發絲，像一叢水霧中的蘆葦。

“行動組已經包圍碼頭，三小時後貨輪H401會靠岸卸貨。”

她忽然按住路炤塵正在組裝手雷的手，道：“你母親……不是自殺。“

指尖的涼意滲進對方腕脈，“當年現場有第二枚指紋，和現在貨輪裝載的明桐花毒素成分完全一緻。”

路炤塵反手扣住她手腕，卻在瞥見她鎖骨下方刀傷淡痕時驟然松開。

秋瑾深順勢将徽章塞回她掌心，轉身時衣擺掃過桌角，露出腰後藏着的一管淡藍色藥劑。

“活着回來。”秋瑾深的聲音混入她耳中。她知道她不能攔住她。

“呆在這裡，不要走。”路炤塵說完後便轉身離開了。三十分後……貨輪甲闆在爆炸沖擊波中傾斜成四十五度角時，路炤塵正将手雷卡進第三油庫的洩壓閥。

林隊殉職前最後的電報錄音在她的腦海裡循環播放：“有些火最後隻能用血來澆滅。”

“路隊。引爆器故障！”

葉晚的尖叫切入耳麥，淹沒在金屬斷裂的轟鳴中。

秋瑾深突然出現在油罐陰影裡，她沒穿防護服，而是套着件過于寬大的黑色風衣，衣擺被氣浪掀成掙紮的鴉羽。

路炤塵來不及質問她為何，秋瑾深撲過來搶奪手雷的瞬間，路炤塵喊道：“你瘋了？”

她的手背爆起青筋，“你才瘋了。”秋瑾深趁機咬開那管藍色藥劑灌進她嘴裡，藥味在齒間炸開。

“N市邊境的解毒劑配方……”法醫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縮成線，“我改良了三年。”

第一油庫爆炸的氣浪将兩人掀飛時，路炤塵本能地将秋瑾深護在身下。

燃燒的明桐花瓣如暴雨傾瀉，她在灼熱空氣中看清她的眼睛，不報備來改良配方是違規的，她看着秋瑾深幾乎要暈過去的神态。

路炤塵咳出帶雪的泡沫，指甲掐進對方肩胛骨，突然低頭吻住她。

這不是個溫柔的吻，而是帶着鐵鏽味的撕咬，像要把那些未出口的控訴與禱告都嚼碎了喂進彼此髒腑。

貨輪龍骨斷裂的巨響中，她貼着秋瑾深的耳垂呢喃着什麼，但秋瑾深并沒有聽到，她甚至不确定她是否會在完全清醒後回憶起自己剛剛那個動作。

路炤塵帶着她往暗處掩護，但第二波爆炸沖擊将她們帶到了船舷邊緣。又一波的沖擊直接将秋瑾深震醒了，路炤塵在失重中摸到秋瑾深後腰的微型引爆器，母親的手雷早已被替換成僞造品。

貨輪底艙的鏽蝕鐵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路炤塵站起來看見神志尚未完全清醒的秋瑾深握着刀的手腕微微發顫。

應急燈管在頭頂滋啦作響，将面前女人的面容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此刻正挂着實驗室标本般的精準微笑。

“秋法醫？”

女人走過來，指尖夾着的司院校合照簌簌落灰，泛黃照片裡秋瑾深亡姐的制服編号清晰可辨，“M1008年3月，你姐姐親手給我植入追蹤芯片……”

她突然掀開左耳後皮膚，露出閃着藍光的金屬片。

路炤塵的槍口猛地壓低三寸。消毒水混雜的氣味裡，她看到艙壁陰影處立着數十具圓柱形培養艙。

而她母親所在的艙體不知何時被搬動了它們之中。

“不止人口販賣……”

路炤塵踉跄着扶住艙壁，喉間泛起鐵鏽味，“她們在做人體基因嵌合實驗……”

耳鳴聲中，她仿佛又看到“母親”被毒販焚燒的屍體，秋瑾深迅速抵住她後心，藥片混着血腥氣被塞進齒關。

自從發現路炤塵會因創傷性記憶誘發心絞痛，她大衣口袋裡開始永遠藏着硝酸甘油。

指尖觸碰到的司院用防彈背心已被冷汗浸透，如同她們腳下這艘搖晃的巨輪。

“陳夜隐用二十年的時間，把那些人變成活體培養皿。”

女人踢開腳邊散落的實驗日志，泛着金屬光澤的紙頁上，“QW-02”的編号與秋墨的筆迹交錯重疊。

艙底忽然傳來重物墜地聲，數十個培養艙的玻璃同時炸裂，實驗體頓時抽搐着爬出，胸腔裸露的心髒泵出熒藍色液體。

路炤塵對着實驗體連開三槍，彈孔處迸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散發出N市邊境特有的變異明桐花味道的藍色液體。

秋瑾深拽着她退向舷梯時，瞥見艙頂貼着的圖譜。

“恭喜二位通過最終測試。”

女人的聲音從通風管道傳來，帶着電子合成的愉悅，“當聖母瑪利亞遇見該隐，新伊甸園的蘋果才會成熟……”

“陳總讓我來的真是時候，很有，感覺？”

貨輪突然劇烈傾斜，秋瑾深在墜海前抓住了懸垂的錨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