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庭踢開配電箱外殼。電纜像糾纏的血管鋪滿地面，她扯出三條标紅線路，刀尖抵住主控芯片：“你們隻有三分鐘。”

路炤塵的槍口始終離她後腦二十公分。

雪地車引擎在基地外轟鳴。陳夜隐的巡邏隊正在溶洞東南側集結，葉晚的虛拟信号塔還剩12%電量。

郭庭蹲身避開流彈，彈道火花映亮瞳孔裡某段舊記憶：四年前緬甸雨林，陳夜隐用同款子彈處決叛徒時曾說，“人類基因鍊裡最無用的堿基叫良心。”

機房溫度驟降。主服務器陣列泛着幽藍冷光，如同巨型冰棺。郭庭脫下手套，指節抵住認證屏的瞬間，秋瑾深忽然扣住她手腕。

“你手背的疤痕。”

秋瑾深的橡膠手套粘着血鏽，“三度凍傷愈合形态，南極洲常住人員特有。”

郭庭輕笑，挑起嘴角，認證通過。

路炤塵安裝炸藥時，郭庭的視線掠過第三排服務器。鉻合金外殼映出她側臉，也映出秋瑾深悄然逼近的解剖刀。

“拷貝進度82%。”她突然開口，指尖敲擊控制台的速度加快，“陳夜隐在基因鍊裡插入了朊病毒逆編碼，你們需要原始數據…………”

爆破倒計時響起。

秋瑾深的刀尖抵住郭庭頸動脈。服務器陣列開始過載，通風管噴出的冰渣像一場微型雪崩。郭庭仰頭露出咽喉弧度：“現在殺我，葉晚截獲的數據會永遠鎖在俄羅斯鏡像站。”

路炤塵拽過郭庭的領口推她入控制台。金屬撞擊聲淹沒在警報裡，郭庭卻盯着屏幕笑起來：“92%。你們該撤了。”

隧道崩塌比預期早十秒。

郭庭在拐彎處消失。路炤塵回頭時隻看見白大褂殘影閃過安全門，秋瑾深手中多了一枚帶體溫的U盤……插進終端顯示兩份文件：《南極洲基因樣本庫》和《克隆體培育日志 - 郭庭02号》。

葉晚的訊息在此時切入：“郭庭提供的基地坐标有偏差，三公裡外發現第二熱源。”

U盤外殼刻着細小俄文：Доверяй, нопроверяй（信任，但驗證）。

秋瑾深捏碎塑料外殼，芯片夾層掉出半張照片：八歲的郭庭站在莫斯科紅場，身旁女人側臉與陳夜隐有二分相似，肩章是蘇聯生物研究所徽标。

爆炸氣浪掀翻雪地車時，郭庭正将微型硬盤塞進屍體腹腔。她扯下死者的身份牌挂在自己脖子上，血漿塗抹數字編碼的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次。

遠處冰川傳來主服務器坍塌的悶響，她對着衛星電話隻說了一個詞：“

“ПротоколЛедник（冰川協議）。”

遠處的雪原重歸寂靜。郭庭的腳印延伸向裂隙深處，靴底碾碎的藍玫瑰花瓣逐漸被覆蓋。那花瓣的基因序列号，與路炤塵血液樣本中的突變因子完全一緻。

秋瑾深的靴底碾過培養艙外溢的黏液。藍光在視網膜上割出細密的灼痕，透明艙體像巨大的蟲蛹嵌在合金牆壁裡，每一具都浸泡着軀體。

那些失蹤案卷裡被标記為“自願離家” 的名字，此刻正随淡綠色營養液起伏，導管連接着她們的後頸。

警報聲在第三聲槍響後驟停。

她扯下防護面罩，指紋解鎖的瞬間，郭庭的ID從監控屏上閃過。共振器操作台留着餘溫，核心芯片的凹槽空蕩如齒痕。

備用電源啟動的嗡鳴裡，粘在鍵盤上的便簽紙被氣流掀起一角：“新世界需要更幹淨的血” 。

培養艙突然發出蜂鳴。

某個實驗體的睫毛顫動起來，秋瑾深的呼吸跟着一緊，這個編号對應三年前女校失蹤的優等生，檔案照片裡她舉着化學競賽獎杯，如今太陽穴嵌着兩枚電極，胸腔随呼吸機節奏不正常地隆起。

秋瑾深的指甲掐進掌心，而此刻通風管道的栅格轟然墜落。

郭庭的暗紅色衣服擦着培養艙滑過，共振器芯片在她指間泛着冷光。秋瑾深甩出解剖刀釘住她的袖口，金屬撕裂聲混着芯片落地的脆響。

“你賭錯了。”

她踩住芯片，槍口壓上她後頸的仿生皮膚，“陳夜隐許諾給你什麼？剔除犯罪基因的完美後代？還是…………”

玻璃炸裂聲截斷尾音。

19号實驗體撞破艙體，畸形的指骨抓住郭庭的腳踝。營養液在地面漫成沼澤，秋瑾深看見那女孩後頸的條形碼……TC - 19，基因編輯失敗的産物。

郭庭的呼吸器面罩裂開一道縫，喉管裡擠出機械音：“她們…………是必要的代價…………”

秋瑾深扣下扳機前猶豫了0.3秒。

子彈擊碎恒溫系統的控制面闆。冷氣噴湧而出，郭庭趁機滾進應急通道，芯片卻留在她靴底。

培養艙接連爆裂，實驗體們像被扯斷線的木偶栽倒在地，TC - 19的指尖還勾着郭庭的半截衣料，上面繡着福利院的标志。

她在爆炸前三十秒啟動數據銷毀程序。

主機的熒藍色進度條吞噬着陳夜隐十五年的研究數據，秋瑾深卻轉身走向最深處的保險櫃。

她提前佩戴了小吳聯合制作的虹膜曈片，櫃門彈開的瞬間，她聞見姐姐葬禮上同樣的百合香……二十三個标着日期的玻璃瓶浸泡着胚胎，最近的一瓶标注着昨天，标簽寫着“基因樣本 - 第42次疊代” 。

頂層的槍聲逼近了。

她将濃縮炸藥貼在櫃體側面，撤退時撞翻操作台的老式收音機。電流雜音裡突然傳出姐姐的聲音：“…………不要相信任何聲稱能淨化人性的…………”

這是她在卧底任務裡最後的錄音，此刻混雜着陳夜隐的笑聲：“你以為自己在救人？她們是自願成為新世界的基石。”

通風口灌進燃燒的塑膠味。

秋瑾深在通道拐角遇見路炤塵。對方作戰服上的血迹還是溫的，槍管指着她懷裡的芯片：“陳夜隐在培養…………”

“第二代超級士兵。”

秋瑾深把芯片抛過去，爆炸的沖擊波震碎頭頂的燈管。黑暗裡她的聲音像手術刀劃開鋪滿烏雲的天空：“用我們的DNA做藍本，剔除所謂暴力基因……很諷刺吧？她們想用更幹淨的罪惡取代舊的。”

路炤塵抓住她手腕撤離時，芯片的棱角硌在兩人交疊的掌心。身後實驗區傳來建築物坍塌的悶響，而秋瑾深在計算沖擊波範圍時，默默删除了郭庭的逃生路線追蹤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