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昶亭站在不遠處的樹旁,定定的望着她。
他的頭發長了一些,穿了一件很厚的大衣,面色紙一樣的慘白憔悴,一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以前常常挂着笑的臉上,一如剛剛季艾璟一般的面無表情。
向芷玫知道自己應該轉身就走,溜溜不适應在寒冷的氣溫裡久待,可腳就是被什麼釘在了地上,無論如何都挪不動一步。
他們很久沒見了,沈昶亭真的瘦了很多。
身上的這件大衣,是快畢業時他們一起去買的。
在夏天的尾聲裡即将入秋,向芷玫挑了一件很貴的新款,說什麼都要買給沈昶亭,當時她是怎麼說的?
“雖然我們是職場菜鳥,但輸的隻是時間不是實力!讓他們看看,我男朋友不僅能力強,長得還帥!”
沈昶亭在周圍一圈都穿着單衣的行人中間試穿上這件大衣,笑容比任何人都燦爛,他望向向芷玫的眼睛裡,是瞎子都能看得見的滿滿的愛意。
向芷玫盯着沈昶亭好像能被風吹倒的身影,看着他轉身離開。
每對情侶分手時都會做的一件事就是幻想再次見到這個人,會是什麼樣的場景。雖然大多數這輩子都沒有再相遇,可這個問題幾乎都被設想過。
向芷玫曾經想,也許是很多年後,沈昶亭在那個擁擠的大城市裡帶着妻子兒女,而她則是一個去那看風景的路人,或許身邊也有一個丈夫或者孩子,也可能隻有她一個人,但沈昶亭應該不會。
他太陽一樣開朗耀眼的人,總會有許多人喜歡的。隻要他願意接受,他就不會是孤身一人 。
可這個設想裡,不包括在自己家樓下,他瘦成那個鬼樣子看她半天,再不發一言的轉身離開。
向芷玫的腳終于能動了,沒有任何猶豫的走向大門,瞅了下保暖罩裡溜溜的狀态,匆匆的進了電梯。
剛一開門就發現孫擎川和蔺晴在客廳裡,向芷玫擠出一個笑,“又來蹭飯?”
蔺晴過來接過她手裡的鳥籠,“你養的?”
“嗯,養的沒有老向好,到現在還不會說話。”
向征穿着圍裙出來招呼,“喜歡就去屋裡玩兒,大元說話溜,這倆湊一起有意思。”
劉曉琴本來在廚房打下手,這時也出來,領着蔺晴去房間看大元順便安頓溜溜。
孫擎川起身拽了一下向芷玫的手腕,“你怎麼了?”
“沒怎麼啊,我能怎麼。”
“你不要無視我的智商。”
他們倆太熟了,熟到哪怕很多年不見面,對方的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都能看出不對勁。
人是很有意思的物種,随着年齡的增長許多方面都會發生不同程度的變化,可本性的一些東西,從幾歲到幾十歲都很難改變。在了解向芷玫的這件事上,孫擎川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争第一。
向芷玫晃着身子撞了撞他的肩膀,還是不說話。
“是不是沈昶亭回來了?”
向芷玫詫異的轉過頭,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來找你了?”
“剛剛在樓下,看我下車人就走了,話都沒說一句。”
孫擎川按了一下指骨,覺得上次那拳還是輕了,告訴他不要再出現沈昶亭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難過?”
向芷玫搖了搖頭,其實跟她想的很不一樣。
曾經她以為,如果沒有十年八年,短時間内再見到沈昶亭,至少應該會崩潰大哭。可實際上,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情緒波動。除了第一眼後的驚訝,向芷玫甚至稱得上平靜。
在那不遠不近的距離裡,向芷玫再一次清晰的意識到,沈昶亭已經不再是她生命裡的人了。
愛情,友情,親情,不屬于這些人類重要感情劃分中的任何一種,他沈昶亭沒有位置了,有的隻是不曾灰敗的過去。
孫擎川一手兜住向芷玫的後腦晃了晃,“不難過就不要再想了,突然想感謝一下你那個未曾蒙面的老公,功不可沒。”
向芷玫聞言愣了,是因為季艾璟嗎?
所以是因為季艾璟的出現,她才能表現的這麼平靜?
向芷玫沒有辦法确定答案,她對季艾璟的喜歡已經這麼多了麼?多到甚至超過了相愛八年的沈昶亭?
孫擎川的父母和蔺晴的都不在國内,過年也有生意在談,兩個人不需要跟向芷玫客氣,想過來吃飯向征肯定舉手歡迎。在向家待了一整天,直到吃過晚飯劉曉琴給他們裝了幾大盒剛剛包好的餃子才回去。
蔺晴牽着孫擎川的手,如果她願意,其實可以跟父母一起到國外過年,孫擎川和父母的感情很淡,但她和家裡人的關系并不疏遠,隻是她不舍得讓孫擎川在這樣團聚的日子裡,做一個孤家寡人。
兩個人停好車沒有着急上樓,散了一小會兒步。
不少孩子在樓下放鞭炮,父母在身邊陪着。遠處是大大小小連續不斷的煙火,整個天空都亮了。
蔺晴靠在孫擎川的肩膀上,“你什麼時候娶我?”
孫擎川認真的想了想,領證好像什麼時間都可以,如果願意,他們甚至能等民政局上班做新年後第一對結婚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