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日夜長,纓徽歪在芙蓉榻上小憩。
心事堆積得太多,難以入眠。
隻呆呆看着滿院的侍女嬷嬷忙活。
就連素日懶散應卯的梅嬷嬷都破天荒地留下來。
給纓徽張羅脂粉钗環。
瓷缽碰撞的清脆,夾雜遙遠微弱的哀嚎。
纓徽探身望向窗外,問:“這是怎麼了?”
白蕊捧一盅燕窩粥進來,随口道:“抓了幾個定州逃來的亂黨,都督讓押來受審。”
纓徽的身體瞬間緊繃。
紅珠不知内情,調侃:“如今都督做事真是越來越随着心意了,幽州诏獄盡是擺設,連犯人都得送到府裡來審了。”
白蕊邊哄着纓徽用幾口燕窩粥,邊說:“大約是疑心病太重,信不得旁人吧。”
“不要謗議都督!”梅嬷嬷輕斥。
二女相互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
纓徽旁觀她們,想起從前在定州謝府的辰光。
燕燕頑皮,唇舌又伶俐,常惹得阿娘不悅。
責罵幾句,她反倒有一車話開脫。
氣得阿娘常要拿撣子打人。
燕燕左躲右躲。
纓徽怕真打到阿姐,總要擋在她面前。
阿娘叉腰:“葡萄你讓開,别打着你,今日我非要收拾這死丫頭。”
燕燕踮腳:“對,葡萄你讓開,冤有頭債有主,我謝燕燕一人做事一人當,才不要你給我擋。啊!”
終于挨了打。
一聲哀吼,驚飛枝頭幾隻黃鹂鳥。
纓徽托腮看向挂于飛檐邊的熔金落日。
心想:也不知燕燕姐死前有沒有受罪。
神遊了幾個時辰。
亥時,主院裡來了兩個嬷嬷接纓徽過去。
早就梳妝妥當。
纓徽穿了一襲桃紅齊胸襦裙,襟前裾上刺繡百葉缃梅,金線琨邊,配鵝黃披帛。
挽了婦人的靈蛇髻。
斜插雀翎赤金步搖。
繡鞋上墜了東珠。
蓮步輕移時,鞋上的珠子與步搖齊晃蕩。
輕佻又魅惑。
兩個嬷嬷算是接親。
白蕊給她們塞了金锞子。
兩人才收了放肆打量纓徽的目光,客客氣氣将她迎上步辇。
從主院側門悄默聲把人擡過去,随即落鑰。
嬷嬷隻将纓徽送到寝閣門口,拂了拂身退下。
寝閣裡熏香,濃郁甜膩到讓人暈眩。
纓徽執纨扇往裡走。
見羅帳半挽,李崇清坐在床上。
寝衣未束,衣帶垂落于地。
大約是飲了酒,面頰醺紅。
細長的眼斜瞟向纓徽,笑得颠倒:“我們纓徽真是美,就是衣裳穿得多了些。”
說罷,他起身,踉踉跄跄地過來。
拉扯纓徽的衣帶。
豔麗精緻的襦裙落到地上,露出白皙柔軟的亵衣。
李崇清又剝落纓徽的發钗。
青絲如瀑散落在雪白薄衣上。
美人眉眼鮮妍美豔,婀娜而立,宛若畫作。
他不自禁,将人摟入懷中。
纓徽心冷如冰,隻覺這是一堆腐肉。
衣衫疊落在螺钿床前。
羅帳垂下,隻差最後一步。
侍女慌張闖進來,顫聲禀:“都督,出事了。”
李崇清撥開纓徽,怒道:“什麼要緊事,非得這個時候來!”
“章德門被燒了!左營路大軍受到神秘兵馬攻擊,死傷百餘人。”
李崇清臉色大變。
再顧不得什麼,翻身趿鞋,急匆匆奔出去。
纓徽從床上爬起來,冷目盯着他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
披上破碎的衣衫,勉強遮住身體。
她朝進來禀報的侍女招了招手:“你送我回房吧。”
陳大娘子做主,未給纓徽單獨置院。
隻将都督院裡的西廂房收拾出來給纓徽暫住。
說是貴妾,竟像通房。
李崇清想趁着去檀州獻美前嘗個夠。
樂得把纓徽拘在身邊,随時取用。
繡鞋不知被李崇清扔到了哪裡,纓徽隻有赤足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