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潤撫摸她的臉頰。
雪膩肌膚上宛若桃花盛開。
他道:“懷了就生下來,你又怕什麼呢?”
生下來。
可真是輕飄飄的三個字。
纓徽從未想過做母親。
這兩個字太過沉重。
偏世人不自知,總覺女人就該做母親。
她自顧尚且不暇。
何以去承擔另一個生命的悲歡。
可是這樣的心事,也不能對李崇潤說了。
還得她自己想辦法。
長久得不到回應,李崇潤甚為不豫。
但他不想再破壞兩人之間辛苦構建的甯靜。
他壓着邪火,問:“怎麼了?不想給我生孩子?”
纓徽垂下眼睫,搖搖頭。
李崇潤摟住她。
嗅着她青絲間的馨香,怅然:“若是有個孩子,我們的關系會不會更加穩固,你就再也不會離開我了。”
明明是掌控者,卻永遠在患得患失。
偏偏注重顔面,不能把怕失去輕易出口。
畫地為牢,隻能牢住自己罷了。
纓徽嘴唇翕動,似有言語。
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李崇潤吻了吻她。
隻道天黑,快些睡吧。
幽州城内接連幾場戰事。
叛軍與守軍各有勝負。
李崇遊勉強能控制住局面。
檀侯派了宣撫使孟天郊來吊唁李崇清。
李崇遊分.身乏術,讓李崇潤代為接待。
四娘子下了帖子,請纓徽過府宴飲。
李崇潤替她回絕幾次。
四娘子不死心,竟派了貼身侍婢來接人。
侍婢站在花廳裡,伶俐地向李崇潤回話:“我家娘子說了,她隻是請韋娘子去閑話家常,定會把娘子完好無損地送回來。知道七郎君愛惜得跟什麼似的,她可不敢有差池。”
李崇潤靠在太師椅上,面無表情地回:“四嫂言重了。”
他揉捏纓徽的手,萬分地不放心。
也隻有輕聲囑咐纓徽幾句,放她離去。
在纓徽的記憶裡,四娘子侯羅绮是個極疏淡的影子。
像柳梢的一抹彎月,像芙蕖上彌漫的薄霧。
在沈太夫人顯赫的地位下,和過去的四郎一樣毫無存在感。
可如今再見,卻大變了樣。
她身着妝花緞齊腰襦裙,
暮山紫的色澤襯得容光煥發。
佩戴珍珠鍊銀絲香囊。
绾别緻的靈蛇髻。
正觥籌交錯,迎來送往。
見纓徽來了,她忙讓人将笙蹄擺在自己身邊。
“妹妹,我要見你一面真是不易。”
她出身南郡,口音軟糯,聽得人心裡酥酥的。
纓徽笑說:“七郎怕四哥這裡事忙,我又沒有分寸,來招人嫌就不好了。”
很隐晦的恭維,讓四娘子笑靥如花。
她以帕掩唇,道:“他們郎君在外頭忙,幹我們深宅婦人何事。咱們隻逍遙咱們的。”
幽州春時盛行流花宴,婦人簪花相聚。
冷熱盤碟順着曲水飄來,一天筵席不絕。
過去沈太夫人很愛舉辦這種宴會。
現在輪到了四娘子。
纓徽聽着席間嬉笑。
突然想到,都督過世不過月餘,還在喪期内。
一朝天子一朝臣。
可見如今李崇遊得勢。
沈太夫人那麼要強的人,大概很難受吧。
纓徽有一搭無一搭想着閑事。
不時同四娘子閑聊幾句。
待宴席散了,四娘子獨留下纓徽。
她送了纓徽一件禮物。
奢華的九色玉钗。
從钗身分出來九種顔色的玉杈,雕琢成姿态各異的鳳凰。
“妹妹是西京來的,這正是從西京傳來的寶貝。據說是宮裡貴妃戴過的。”
四娘子說。
纓徽推辭。
她堅持,拉扯幾番,纓徽隻有收下。
如今,她才品出些味兒來。
四娘子堅持要她來,是想通過厚待她而籠絡李崇潤。
看來,李崇遊很看重李崇潤,覺得他很有用。
真是左右逢源啊。
纓徽想,沈太夫人那麼刻寡的人偏對李崇潤另眼相看。
陳大娘子更是引為心腹。
就連原本應該關系微妙的四郎都想方設法拉攏他。
七郎的手段高深遠超纓徽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