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們故事嗎?”
“或許是吧,在那座阿靜城的城頭,她為他撫了那一首‘征塵歎’為他送别。
那時候,他是為了她和阿靜城,以及他作為一位肩負重任的将軍,必須履行朝廷所賦予的使命征戰沙場的英雄。
但後來,在她難以忍受對他的牽挂和思念,卻隻等到他讓鴻雁傳來的那封絕筆情書時,她便也忍不住為他彈奏了那一首斷腸恨曲‘凄花别豔’。
然而,她卻沒想到。
因為,她所彈奏的這首曲子卻教邊關戰死沙場的亡魂,怨念滋長,不得往生,遂終緻使他們變成了惡煞厲鬼,竟以他們最難以面對和接受的模樣回到了阿靜城。
并且,在那股龐大難消的煞氣怨念的驅使下,還将他們曾經最想要守護的那座城變成了阿鼻地獄。
最終,她雖然挺身而戰拼死想要守護那座城,可卻禁不住身邊女人們的悲慘痛哭,隻能夠眼睜睜看着她們被曾經自己最依賴和深愛的人殘忍屠戮和摧殘,而她自己卻終究是力有未逮無可奈何。
便在這般人間最悲慘凄涼的地獄絕境之中,她終于也想起了前世自己身為瑤池仙姝,因為貪戀凡塵私逃人間而所遭受的懲罰和詛咒。
那一刻,她已明白。
隻要她坦誠罪過接受天罰,所有因為她而遭受牽連和不幸的那些人,他們便都可以得到寬恕和救贖,所有人都将因為她一個人的抉擇而改變他們的命運和結局。
阿靜城,還是阿鼻地獄。征塵遺歎,還是别豔凄花。
一切都隻在她的一念之間,一切都隻看她要如何選擇。
凡不求愛,卻何苦偏要修仙。仙不容情,偏何苦卻欲墜凡。
落花漸醉,情深依舊。由來何故,夢魂難牽。
或許,她早已知道,她别無選擇。”
“呵呵,若那晚沒有那一封鴻雁絕筆,若那晚她沒有做那個夢,若她的夢裡從來都沒有過他,那她還會别無選擇嗎?
她之所以會别無選擇,豈非也都是因為他嗎?但在他的選擇裡,她又到底算是什麼呢?
他在給她的那一封鴻雁絕筆中說,‘素聞世上有仙姝,卻未一睹芙蓉出。悔恨不知卿似夢,而今悔悟卻難抒。’
但他卻隻知仙姝似夢悔悟難抒,可他卻又怎能體會那誅仙之罰劫誡之刑的痛楚和殘酷!
所以,終究是,凡不求愛,不過癡妄。仙不容情,卻堕冥冥。
其實,那阿靜城本就也隻是這阿鼻地獄人間的渺小一隅而已,若非是因為有她的出現,也不可能會有那阿靜城的存在。”
流星過眼,驚鴻一瞥。繁花再見,阡陌人間。
阿靜城依然甯靜安詳地存在于眼前仍自紛亂的亂世之中,漫天燃燒的烽火狼煙依舊肆虐在寂寞的蒼穹之下。
謝辭卿與楚千畫兩人雖不曾真正經曆這樣一段故事,但這世上卻唯有他們兩人能夠懂得和體會。
他們雖已不再是那故事裡的人,但那段故事卻已永遠烙印在他們的生命裡。
這是隻屬于他們的故事,卻是由這亂世所杜撰和書寫。
“千畫,你覺得你是她嗎?”謝辭卿道。
“誰?”楚千畫道。
謝辭卿笑道:“月……曉風清雁寒沙。”
楚千畫愣了一下,道:“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我的确在這段故事裡經曆了屬于她的人生,也是屬于她的愛恨悲歡生離死别。
可她卻終究并不是我,而我也不可能隻是她。
她的故事隻屬于阿靜城,而我卻肩負着整個天下。”
謝辭卿聽罷,眼底不禁掠過一絲痛苦和悲傷,卻又帶着幾分喜悅和欣慰,“千畫,你好像越來越像她了,你發現了嗎?”
楚千畫怔道:“像……她嗎?”
謝辭卿點頭笑道:“嗯。”
楚千畫揚起眉彎,咧着嘴角,微微一笑道:“是嗎?那你希望我就像現在這樣,還是有朝一日真正變成……她?”
天下紛亂,烽火仍燃,謝辭卿怅然遙望蒼穹,隻郁沉胸懷黯然長歎道:“若我們真能夠自己選擇屬于我們的命運和結局,當初在那四海八荒樹下我們也就不必經曆那般生離死别之苦了。
雖然,憾事已遠,你已歸來,但這天下仍燃,兵燹連天,我們又如何能夠置身事外隐避桃源呢。
況且,生在這個烽火連年戰禍不休的亂世,我們又能夠到哪裡去尋找到一個真正與世無争無憂無慮的世外桃源呢。”
“辭卿,你能這麼想,我很欣慰。但是,我卻還是忍不住難過和悲傷,因為,我不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離别和痛苦了,我隻想和你一起攜看萬家燈火滿人間秉燭同遊明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