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君花酒步步靠近,步步沉着,卻又步步怯懦,步步悔恨,可還是在重樓無迹對面冷漠深沉鎮定自若地坐了下來。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
重樓無迹聽罷,撫掌大笑,“陵君酒,重樓花,累世情深,緣淺奈何?
難得今日這天門山上雪景甚美,何妨你我兩人便再攜手共賞這最後一回,也算是不負你我曾經相識一場,如此結局,雖有遺憾,也算值得,我重樓無迹即便輸了,也仍是心甘情願!”
“好,那我便再陪你這最後一回!”陵君花酒笑道。
“呵,那就讓我先為你斟滿三杯酒,然後,你也為我再添上三杯酒,我敬你,你敬我,這三杯酒敬完過後,咱們便誰也不欠誰,從此情債兩清恩斷愛絕!”重樓無迹不緊不慢,亦急亦緩,手似沉穩,心卻驚惶,一邊倒酒,一邊說道。
“好,就以這咱們彼此這三杯酒為敬,也以這杯酒斬斷過往訣别今朝!”陵君花酒冷冷大笑道。
梵花龛庭下,天門飄雪中,重樓無迹,陵君花酒,彼此對飲三杯為敬,既敬過往溫柔不泯,也敬今朝恩仇消磨!
“那便來吧!”重樓無迹端起金樽遞到陵君花酒面前大聲道。
“好!痛快!”陵君花酒抿酒笑道。
“再來!”
……
“再來!”
“現在該你了………”陵君花酒。
重樓無迹笑了笑,接過金樽,淺淺嗅了嗅那熟悉的味道氣息,緩緩笑道:“果然呐!還是你的酒更好喝,也更醉人,但可惜也隻此一回了!以後,重樓花便再也喝不到如此醉人的陵君酒了!”
“哈哈,不說了!是我多言了…”重樓無迹凄然一笑,端酒入喉,“總之,難得今日有佳人在側,美酒當前,飛雪作伴,雅興正好,必須得醉了才痛快,醉了……才夠痛快,哈哈哈!喝,喝……”
此時,陵君花酒孱弱身軀已漸難支,可她卻仍未露出一點馬腳慌亂。
“來,再來……”
重樓無迹轉眼便已喝下了第二樽陵君花酒親手為他斟滿的陵君酒。
“來,最後一樽…”
重樓無迹将金樽遞給陵君花酒,隻等陵君花酒斟滿遞回。
陵君花酒接過重樓無迹手上金樽,待提着酒壺往樽中倒酒時,她卻突然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仿佛這最後一樽陵君酒,她是如何也倒不了了!
于是。
陵君花酒心念一轉,便暫停了下來,擡起頭看了看雪,半晌也未曾有何反應,似乎有些恍神了似的。
“怎麼了?”重樓無迹道。
“沒事,能陪我再淋這最後一場雪嗎?”陵君花酒。
重樓無迹默然半晌,緩緩起身,牽着陵君花酒的手,微微一笑道:“好,就讓這場雪見證我們之間最後的殘情溫暖吧。”
陵君花酒端着金樽,輕輕一笑,颔首道:“嗯,就讓這場雪為我們之間的結束和了斷作最後的道别吧。”
“把酒先放下吧,一會兒再飲也不遲!”重樓無迹突然輕輕握住了陵君花酒似乎已經有些冰冷的手背,一如從前仍深愛陵君花酒一般溫和體貼地笑着說道。
“不了,就讓我這麼端着吧,讓我再多感受一會兒它最後的美好和溫暖,好嗎?”陵君花酒。
重樓無迹想了想,點頭笑道:“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聽你的便是,隻要你覺得快樂滿意,你想要怎樣都好,我都喜歡,也都不會介意!”
随即,陵君花酒在重樓無迹的小心攙扶下,與重樓無迹一起走到了紛紛大雪中,仿佛一切都還是從前的模樣,卻奈何終抵不過那天意捉弄世事無常。
“還記得嗎?那時,我就是從這天門山上的懸崖邊跌落命懸一線的時候,你突然出現一把将我攬進懷裡救了我,可卻不等我醒來,你就已經不留下隻言片語便不告而别。
那之後,我等了整整一甲子,才終于又等到了你的出現。
你知道,那段歲月對我來說有多難熬有多苦嗎?”
“我知道,我當然都知道。因為,我其實從來就沒有真得離開過呀!隻是那時尚還有很多事情和謎題,我都還沒能弄清楚沒解開,我不知道我到底該不該去見你!
如果我的出現隻能帶給你痛苦和傷害,那我甯願永遠也不要出現在你的面前,你知道嗎?”
陵君花酒噗嗤一笑,輕輕摸着重樓無迹的額頭,眼底不知深藏着多少心事,眷戀不舍地輕撫了許久,都似乎意猶未盡不願放手,“呵呵,突然覺得你好傻,而我也和你一樣傻,明明彼此相知彼此相愛生死相許,為什麼卻仍是要被命運如此安排呢!”
重樓無迹怔住,輕聲道:“事已至此,歎息何用,不妨……”
“别說了,這最後一樽陵君酒……”陵君花酒不等重樓無迹開口,便将手上金樽突然向重樓無迹遞了過去,但她卻似乎早已用盡了所有力氣,“我敬你,就當是餞别舊夢,就當是餞别昨日種種,願君來日更多珍……珍重。”
愕然!
“砰”然一聲,陵君花酒手上金樽突然碎裂驚爆,樽中酒及金樽碎片頓時飛濺滿地,将重樓無迹臉龐身上濺滿酒漬,更劃出數不清的血痕傷口淋漓浸透。
“陵……陵君!沒……沒事,什麼都不必說,我都聽你說,以後我都聽你說,以後你想說什麼我都依你,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沒事的……”
“抱……抱歉!我恐怕已經沒有時間再跟你……你……再……痛飲……………再醉一回了!!!”
陵君花酒眼淚流下,語聲猶在,卻已驟然阖眼,悲傷笑容,頓失人間,絕美顔容,頹然垂落。
重樓無迹瞬間失魂,當場怔在原地,任憑陵君花酒倒落在他懷中,他也好像徹底喪失了所有知覺,“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啊!誰能告訴我,有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啊!”
“阿彌陀佛!施主,請節哀!”此時,梵花龛庭外,梵香寺方丈突然現身,“施主可還記得,當初你來寺中逼問老衲之時,老衲因何不願告知你所有真相?事至如今,一切悔之晚矣!”
“哈哈哈,哈哈哈,對,怪我,怪我,都怪我……”重樓無迹抱着陵君花酒屍身,想要離開梵花龛庭天門山,“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但現在她既已不在,所有傷害過她的人,我重樓無迹都不會放過!”
“施主,請留步!”方丈突然深深一揖,沉聲一喝,梵香寺僧衆随即便将重樓無迹及整個梵花龛庭重重包圍,“施主此刻痛失摯愛的悲憤之情,老衲理解,但請恕老衲現在不能縱放施主離去再造殺業!”
“讓開!”重樓無迹一振雄威,怒卷風雪,在場衆人無不驚懼退避,“我重樓無迹要走的路,誰也攔不住!我重樓無迹要殺的人,誰也救不了!再有阻攔者,莫怪我重樓無迹不念舊情痛開殺戒!”
“阿彌陀佛,既然施主去意已決,老衲也不便強留,便讓老衲領教施主高招,施主若勝了,天門山梵香寺便任憑施主去留,不知施主以為意下如何?”方丈。
“好,那本座便領教領教方丈絕學,勝者自便,敗者無怨!”重樓無迹一手緊抱着陵君花酒,一手抖落重樓古劍劍身飄雪,俨然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之勢!
可就在此時,天門山上,卻忽然飄落漫天飛血,所有人都不知如此異象因何而生,又為何會在此刻突然發生。
但重樓無迹明白,隻有方丈知曉一切,或許,方丈也會知道該如何救回陵君花酒。因此,重樓無迹心中也不禁突生疑問,卻又茫然不解,隻懷抱着或許是上蒼施舍憐憫,給予他和她的最後一絲奢望與幻想!
可重樓無迹心中卻也明白,這一切故事、秘密、異象與驚變背後的真相究竟如何,卻也唯有一戰過後方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