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不死?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黛玉不知該從何開始懷疑了。
裴石并不打算說服黛玉,他既能追着紅衣活屍入京,想必京城不用幾日便會成為人間煉獄,屆時不需他多說,衆人便能眼見為實。
他娓娓道:“我了解的也不多,隻知這些活屍在夜間行動異常活躍,遇到活物便會攻擊,無論牲畜還是人。”
黛玉心中莫名又不覺這奇特之事可怖了,這跟強盜流寇有什麼區别呢?
她竟有些失笑,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裴石搖搖頭,道:“乍一看确實如此,但死在刀下是不會變成活屍的,而生人若被活屍所傷,則會在三日之内變成活屍。”
一旁的李纨愣了一下,忽然間心頭一震,“意思是,生人也會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我追趕一活屍到京城,途中所見村莊,若是有活屍進入村莊,很快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村莊可在一-夜之間被屠戮殆盡。村中百姓全數化為屍群,如同襲擊他們的活屍一般,攻擊所有他們可能接觸到的活物。”
“那豈不是如同瘟疫一般……”李纨聽到這裡,臉色微變,急忙問道,“那府中也是入了活屍是嗎!”
“是,我見有人是被活屍所傷,大抵是會屍變的。若不送出府,現今府門禁閉,院牆高聳,院中可藏匿之處又多,必是兇多吉少了。”
李纨口中念叨着謝天謝地,感慨好在黛玉方才讓人将亡者送出府去。
隻是黛玉還有一問:“但那些人若是在府外屍變,豈不是禍害城中百姓?”
裴石默了一會,便道:“也可将他們火化,永絕後患。或者折頸、斷首、以劍擊穿其太陽穴,亦可。”
李纨道:“還是要叫府中看好大門,免得有人貿然闖入,那便不好了!”
其實黛玉心中還有一絲想法未說出口,這些都隻是裴石的一面之詞,若他所言不實,豈不是白白制造了許多恐慌?甚至平添造業?
“世人皆尚入土為安,貿然火化隻怕同方才一般遭人非議。”黛玉想了想,喃喃道,“枭首戮屍雖看似好些,但行此事必招人非議,衆口铄金,這事怕是做不得。”
裴石卻并不知黛玉心中所想,隻是她的低語時,裴石忽然停下了腳步,靜靜地審視她。
禅杖銅環碰撞的脆響突而靜了,黛玉回過頭來看向裴石。
“裴公子,怎麼了?”
裴石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從柳堤往東,便是寶玉之前住的怡紅院。
黛玉行至怡紅院,便駐足觀望。
方才聽裴石提起屍變之事,行至此處便讓她擔心寶玉在外愈加危險重重。
頓時心中愁緒萬千,她輕輕歎息,眼睑微紅,幾欲落淚。
李纨見狀,寬慰道:“寶玉是含玉而生,必是吉人自有天相。二弟妹切要保重自身,才能等他歸來。”
黛玉點了點頭,強忍住心頭的苦楚,勉強違背一抹微笑,黯然道:“走吧。”
裴石擡眼掃視怡紅院,看“怡紅綠快”四字匾額高懸。
回廊上各色雕花與珍奇異獸,五間抱廈皆是紅磚綠瓦,未進院子便知内裡必是金碧輝煌。
裴石問:“此為何處?我見寶二-奶奶到此處便觸景生情,是否此處住着什麼特殊的人?”
李纨看了看黛玉,見她并未說什麼,便道:“這是府中寶二爺以前住的怡紅院,如今寶二爺被歹人擄走了,下落不明。”
“原是姑娘的夫郎。”裴石眼中閃過一抹輕佻的神色,嘴角含笑,“潇湘院與此遙望而對,隻是為何你們夫妻竟分住兩院呢?”
李纨聞言一愣,面色微變,略感尴尬。
她若早知這人如此口無遮攔,便不說了。
黛玉淡道:“婚書已過了官府,隻是婚事遭府上變故打斷,還未成婚便分住兩院。”
“府中主子不是真主子,也難怪那些家仆如此沒有規矩。”裴石毫不避諱地當着黛玉和李纨兩個府中的主子說這話,一點也不怕傷人,“連宗親子孫都做了強盜,相比府裡早已敗絮其中了,隻是苦了奶奶身為待嫁女又要管家,必是艱難。”
黛玉來時早就想了,且不提别的,裴石至少幫府裡抓住了為首的賊寇,但就這點,她此刻便會站在裴石這邊。
往後的事情,再做打算。
聽了活屍之事,方才裴石與府中人争鬥更是情有可原,但是沒想這人說話竟本就刻薄至此,專挑人心口戳。
黛玉心中感傷頓時散去,甚至有些生氣。
她回過身,眼神冷冽:“我的私事如何,也不勞裴公子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