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的，沈家庭院站滿了……人從衆。

“那個牆，誰來挂塊布，把牆上刻的‘li家出走通知by沈qing野’遮一下……”宋秋辭指揮着。

“——！”忙碌間，他手臂磕上一人。

這動靜撞得他手肘生疼，出廠設置不佳的身體有點兒散架。

他的眼皮跳了跳，睨了眼不知什麼時候擠過來的沈晴野。

“這麼不經撞？”沈晴野抱着雙臂。

他悠閑地往男生的方向探壓着身，渾身上下挂着股老藝術家的從容。

宋秋辭努力忽略這人強得可怕的存在感，專心調試手上的機器。

月光穿過葉片的縫隙，在男生的發梢和側頰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沈晴野四處遊走打野的目光倏地定格在宋秋辭身上。

灼人的目光宛如有了實體，盯得人脖頸發麻發疼。

宋秋辭定了定神，退開半步，把調好參數的相機挂到脖子上。

他抓着沈晴野的衣角，一路把人扯到門外。

“我們這樣。”他指尖點着地，畫出兩三個位置。

“我要特寫你的腳步、衣角，然後是‘茶館’中衆人的反應，最後再特寫你的臉。”他比劃着。

“第335章。”沈晴野秒懂，“這個地方我留了28句段評。”

宋秋辭：“……”

“我可以背給你聽，我還記得。”

“我不要！”

太丢人了。

“你、你好了沒？”他輕聲催促，手腕一沉，貼地平放相機，“你走向我。”

沈晴野眉梢輕挑，掀了下衣擺，大步邁過去。

“慢點。”宋秋辭一驚，“你跳遠呢？快回去！”

“好嘛好嘛。”沈晴野很有耐心地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踱了回去。

“我們要追求一種駭人的氣勢。”宋秋辭繃着好看的眉眼。

宋導非常嚴格，短短幾米的路，讓沈晴野來來回回地走了十多遍。

走到沈晴野感覺自己是個拉鍊，在門檻這塊地皮上來回穿脫。

沈晴野：“？”

“要不——”他倚着點門，低着眼睑，“我站那兒，再站中間，再站你眼前，你拍三張沈晴野瞬移，連起來放，靈異片，更有氣勢。“

宋秋辭：“……”

宋秋辭：“…………”

腦子裡有畫面了。

其實沈晴野走挺好，他就是……突發奇想，想捉弄下這人。

好玩，愛玩，

自打出差回來，這人就一副遊刃有餘的悠閑樣，時不時就把目光鎖他身上。

總讓他覺得自己裡裡外外，都要被這目光給蠶食幹淨了。

他直起背，想從地上站起來。

蹲久了的腿，像壞掉的老式電視機，星星點點地發麻。

他腳下一踉跄，眼前一黑，跌出去好幾步。

他感覺沈晴野這個反應速度，比獵豹撲食還快。

一隻手托住相機，一隻手撈過他的後背，扯得他整個人轉了半圈，跌撞在對方身前。

宋秋辭的鼻梁咚地磕在對方的肩膀上。

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奪眶滋出去。

“疼了？”耳邊是沈晴野戲嘲的聲音。

這人俯着身，尾音微揚，“我好玩嗎？”

淚意薄光從男生微紅的眼瞳中一閃而過，沈晴野笑意稍斂，眸光沉了沉。

“好玩你還給我玩嗎？”宋秋辭的眼神虛焦一瞬。

月光在沈晴野深邃的眉骨下拓出極淡薄影，顴骨到臉頰的線條俊朗：“看你表現？”

乍一對上領導這張笑得遊刃有餘的帥臉，沖擊力還挺大。

兩人靠得比剛才還近，近到他能看見，那雙盛滿悠然笑意的眼瞳深處，似乎還翻湧着什麼尚未得逞的念想。

已經不掩飾了。

像是要把他扒皮抽筋，嚼碎了吞掉。

他後頸一僵，眼瞳顫了顫，呼吸幾乎暫停。

“咳……”他推開沈晴野，退了半步，“要趕緊拍後邊的了，不能讓大家等急了。”

他一轉身——

“大家”湊在一起，圍了個圈，指着沈晴野和他，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

宋秋辭：“？”

幹什麼！

“我們拍後邊的吧！”他呆了兩秒，倉皇打斷這幫人的話題。

沈晴野單手插着兜倚着院門，目光閑閑地鎖着男生修長的身形。

他是會鑄劍的人，最擅長等，最不怕等。

劍，非一日一夜就能練成。

人，也不急着一日一夜就能拆吃入腹。

他願意等，等火候到了，自然會更美味。

-

一個短片拍到了深夜。

衆人打着哈欠，挨個在沈家找了客房。

宋秋辭指揮着室友，把相機架到屋檐下。

“左邊一點……不對不對，太多了，右邊一點！”他說，“好，就這兒。”

“留在這裡的用意是？”室友好奇。

“一夜之後，滿地狼藉，人走茶涼的那個感覺？”沈晴野問，“帥的。”

“對對對。”宋秋辭說，“你懂我！”

不早了，該睡覺了。

他打着哈欠，習慣性地往一處房間走。

推開門才發現，沈晴野悠然吊在他身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秋辭：“？！”

下意識地就走進沈晴野的房間了！

他轉身想走，咔哒一聲，沈晴野在他背後落了鎖。

“去哪兒？”沈晴野大言不慚，“客房沒了，住這兒吧。”

宋秋辭：“……”

算了。

又不是頭一回來。

他沖過澡，換了沈晴野遞來的睡衣，熟練地爬上床，眼皮開始變沉。

一旁的沈晴野還愉快地挑着目光，啃他的今日更新。

“宋秋辭。”

腦袋被推了推。

掌心的溫度貼着臉頰，燙得宋秋辭茫然睜開了眼睛。

“評論自己發評論區。”他說。

“這章有十五個錯字。”沈晴野推了推他，“起來修。”

宋秋辭快困死了，他半睜着熬得發紅的眼，報了串賬号密碼——

“wolingdaoshabi”男生的聲音漸低，尾音發軟，浸着倦意。

沈晴野：“？？？”

沉悶的音調抵着喉嚨一哂。

“你故意的。”他說，“從我幫你打字開始，你就料到有今天吧？”

“呼呼。”宋秋辭呼吸均勻。

沈晴野啧了聲，視線描摹過男生微抿的唇線。

上次他就發現了，宋秋辭的睡相挺好。

敲擊鍵盤的聲音小了點。

沈晴野輸入密碼，上了宋秋辭的作者号。

挺好，人還沒上到，先上到号了。

“流浪仙翁”的賬号剛登錄，就有一條最新評論跳了出來——

@定居妖怪：啊啊啊啊，捂臉.jpg，腼腆.jpg，這章好爽，好想看下一章，我想鑽作者的存稿箱。

沈晴野：“。”

沈晴野點開了作者賬号下的存稿箱。

好兄弟，别鑽，這裡是空的。

他每天就比我們提前一點知道劇情。

沈晴野對着空蕩蕩的界面，靜默了幾秒，點進最新章節，一個個幫宋秋辭修改錯字。

“哦對！”身邊的宋秋辭突然仰卧起坐了。

沈晴野：“？”

“我要去調一下相機角度！”他突發奇想，“不用對着天頂，捕捉桌上的光影遷移就好！”

“我跟你一起？”沈晴野問。

“不用不用。”宋秋辭揮手拒絕，“我都多大的人了，我還能怕鬼不成？”

他推開被子，披上睡衣，一路推開門，走去了剛才拍攝的院落。

淩晨3點，院子裡靜悄悄的，三腳架上光秃秃的。

兩個黑乎乎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抱着相機，往脖子上挂。

宋秋辭：“？？？”

鬼？

不對。

鬼不會抱着哈蘇（相機品牌名）直呼值錢。

這特麼是賊啊！

“你們……！”他肩背緊繃，退後半步，剛要出聲。

一道黑影幾步狂奔過來，攥着他的衣領，猛地一推。

後背撞在堅硬的樹幹上，宋秋辭來不及感受疼，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壓在他的頸邊。

刀鋒貼着男生的喉結，捂死了他的呼救聲。

“别叫。”賊掂着手裡的相機，“不錯，這麼大個院子，連安保都沒，真好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