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清脈在昆侖北山,思過崖就在其南北交接處,後山是火竹林,有一大片火竹,因為受過地界靈脈的影響,要比尋常木竹燒的久,非常有利于燒火做飯。
纥骨顔背着籮筐,手拿一柄砍刀從竹幹底部使力一揮,隻見樹影婆娑,發出“沙沙”幾聲後偌大一顆竹子便開始歪歪斜斜,随後他又下去幾刀,一根竹子落地,掀起一場落葉風浪,
竹子遠端剛好在謝無寂跟前落腳,他蹲下後,連着幾截砍下,他抱了幾根砍好的竹子放入纥骨顔背簍,他抹了把下巴的汗,怨道:“你那沉淵劍有多寶貝?舍不得拿出來幫忙多砍些柴火回去?”
幾根柴火入筐,纥骨顔背後的重量又多了幾分,他吸了口氣,從竹子底端繼續分節砍,
謝無寂見對方沒理他,“非得拿個破刀在這林子砍砍砍,都砍一早上了!”
沉淵劍作為超品劍器,削鐵如泥,想必隻要纥骨顔一聲令下,将這附近的幾根火竹收入囊中應該不成問題。
背簍裡的劍霎時铮铮作響,纥骨顔反手握住劍柄,硬生生摁回劍鞘,像是捂嘴一樣,
奈何劍靈今天吃飽睡足,精力十足!“喂!吾乃公輸子親手鍛造,除的是魔,殺的是惡,你叫我出來陪你砍柴火?”
沉淵劍靈咬碎了後槽牙:荒謬!簡直荒謬!
謝無寂沒覺得“大器小用”有什麼問題,他甚至覺得如果劍刃若是鋒利,還能幫忙修剪下腳趾甲。
“脾氣不小?”
他故意湊過去,兩根指關節敲得劍鞘噔噔響,“跟你主人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纥骨顔側身一閃,非常不願意讓旁人碰他的劍,遂嫌惡的地撇了對方一眼,沒說話。
劍靈:“我有點忍不了,主人,這貨欠揍!”
纥骨顔: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還未等纥骨顔開口,
對面劍靈也耐不住火性,直接硬剛,“來!誰怕誰?”
本來還躺在筍叢邊的‘好劍’眨眼間便橫在二人面前,
謝無寂:“好劍劍!好樣的,咱不是孬種!”
好劍劍靈:“可提前說好了,誰輸了誰給對方拭身一個月!主人代罰!”
謝無寂:诶?等等。
“來來來!誰怕誰孫子!”
“來來來!打得你跪地求饒,找不着你爹在哪!”
“來來來來來來!!”
“來來來來來來來來來!!!”
此時,兩柄劍已經懸在空中開始互相對峙,
站定竹林中的另外兩人大眼瞪小眼:“……”
怕傷到自己,他們還得退後幾步給它們騰地方,
簡直是——
倒反天罡。
彼時一顆竹子被兩柄劍的劍意斬斷,往旁邊傾斜,纥骨顔急忙閃身,背簍裡的木竹順力倒出來幾根,
謝無寂又擡手接住,他将木竹抱在懷裡,再看了看纥骨顔背簍的柴火已經多的溢出來,歎了口氣,隻好往自己背簍裡塞。
他二人來撿柴火是為了王婆,竈房的柴火快用完了,加上纥骨顔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所以他們決定這次砍一年的量回去,王婆上了年紀,腿腳多有不便,免得她獨自一人來回上山去拾。
“王婆身體如何?”
謝無寂:“筋骨硬朗,吃得好睡得好,平日沒事就愛出去走走,時不時找那一裡外的李婆唠唠嗑,研究研究手藝。”
得到他滿意的回答,纥骨顔颔首道:“嗯,好。”
謝無寂扔對方一眼,鼻腔哼唧一聲,“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我以為自上次一别,你便不會再回來了。”
上次一别,是三年前,那時候的纥骨顔剛步入來庭境,并在之後的幾月内遇到了瓶頸,毫無進展,掌門憐愛,欲帶他去玹華天木修煉,
正如外界傳聞,他确實拒絕了,
他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決定在這種關鍵期入世,并放言自己與仙途無緣,無心,無力。
當時的謝無寂就有些想不通了,那纥骨顔修仙練道是為了什麼?直到他聽見他執意入世的時候方知——
此人的心早已不在昆侖,
所以他以為他會和良時一樣,不會再回來了。
看着對方可憐兮兮的樣子,纥骨顔被逗笑了,擡手捏住謝無寂的肉臉,輕輕一掐,“我隻是讓你幫我守魂燈,也沒說我一定會死在外面。”
不會再回來=會死在外面
“呸呸呸!少說這些,”
謝無寂被掐的臉疼,他被惡心到了,“我不愛聽,休想讓我給你收屍,這種晦氣事我可不幹。”
其實,纥骨顔也不知自己會不會死,死在什麼時候?死在何處?
他踱步到一塊半身高的石頭前,放下背簍,彎腰又挖了一些竹筍,
他的重生是變數?還是定數都尚未可知,
他明白天命不可違這個道理,他信天道,也信冥冥之中皆是定數,
但有人卻告訴他萬事唯變才破,
而就在前幾日,那個人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勞,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是不會再改變的,這便是定數。
“诶,方你追的那人是誰?”謝無寂無聊地把玩手裡的竹筍,随口問:“傾慕你的師妹?哪個宗?”
纥骨顔動作一頓,淡淡開口:“無上厭。”
“噢,無上——無”
“無上厭?!”驚得謝無寂手裡的筍劃出去,把挖筍人的頭砸出個不小的悶聲,
纥骨顔:“?”
這個名字一下子把謝無寂的注意力全勾了過去,“剛煉成魔骨的無上厭?”
“她找你幹嘛?”
準沒好事。
“需要我去禀明世君嗎?”
纥骨顔握刀的手抓緊幾分,“她是來羞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