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行朝堂内掃了一眼,意味深長道:“你們鄞宗的膽子倒是挺大。”
“是我發的錢不夠,而今什麼活都接?”
聽罷老頭吓得一激靈,三隻眼睛慌忙眨眼,“不敢不敢,主君恕罪。”
話落,黑灰背影在拐角消失,一時間,偌大院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善春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坡腳地把地上吹亂的雜物擺回原處,弟子急匆匆趕來,見堂内一片狼藉,嗚呀呀地詢問發生了何事。
一善春聽人來,立馬擡頭挺胸,氣定神閑道:“沒什麼。”
弟子擡眼有些不可置信,指了指頭頂上方欲言又止:“可是咱家的屋頂破了個洞。”
“沒事。”
老人滄桑的聲音有些苦味,搖搖欲墜的窗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将一善春吹了一臉,
“副守,你頭上有樹葉。”
堂内弟子知道,平日裡副守最愛幹淨,
一善春在頭上一摸,取下幾片落葉後,笑得有些僵硬:“小事。”
那弟子實在忍不住,一臉天真無邪:“算籌斷了也沒事嗎?”
一善春順着弟子的指頭往下看,自己的左腳精準無誤地踩斷了玉骨籌,他猛然一擡,
該死!
他踉跄了幾步,看向院落還跪在地上的紅色身影,癱坐在凳子上,猛吸一口氣,“都是……小事。”
弟子順着一善春的目光看過去,心中一驚,
臉上表情幾經變化後,恍然大悟,
毋庸置疑,主公這暴戾指數,還是相當權威了。
“為何主公獨一人跪在外面?”
一善春:“方主君來過。”
“因為何事?”
“魔骨?”
一善春沖那弟子使了個眼神,讓他咬緊牙關,
他氣的咂咂嘴,“多話。”
“就你問題多?”
弟子把嘴巴閉緊,但看了看院落,又把話匣子打開了,“宗主是不是在門口?”
看見莽邢見笑,一善春霍然起身,忙找個桌子準備往下鑽,
這老陰逼!若是被他知道私聯主公,定氣的把自己這口老牙掰下來。
弟子不解,“副守,你躲什麼?這是你屋。”
“完蛋,他不知道我幹這個。”
“什麼?”
“開小竈。”
……
“您聞聞!”莽邢見笑擡起胳膊往黎姳鼻子上湊,
黎姳被衣袖上的味道嗆了幾口,“你有病?”
一來就讓她聞味道是什麼意思?
黎姳嫌惡的看了看那人慘白滲人的鬼臉,
歎了口氣,
好吧,他确實有病,
有一種赤手打在空氣上的感覺。
莽邢見笑激動道:“這是蒜味!那呆頭鵝往我身上扔了一堆蒜!”
“您不是不知道,川花最忌辛辣之物,他要整死我。”
黎姳耷拉着眼皮,“哦。”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面無表情道:“那可真是可惜,你還活着。”
莽邢見笑歪歪脖子,頸邊的青紋格外醒目,“主公,我好歹也是在幫你,你這話說的讓屬下心寒呐。”
聞言,黎姳從乾坤袋裡找出玉牌,扔給對方,“不用拐着彎的提醒我。”
上次在仙盟,莽邢見笑也在,但二人澄清說并非同路,不知道對方的來意,黎姳有種被當成傻子的感覺,
好吧,兩人互相不知對方的存在,卻能說出“殺人瘾犯了。”這樣相同的口供,
她想,這約莫是從屬于同一個主子的默契,對吧?
為了順利将計劃進行,她逮出一直在暗處的莽邢見笑,逼他妥協,最後他隻提出一個要求——讨要一個東西,
黎姳同意了,
此物是一個人族女子的東西,當年母親收留過她,她便将這玉牌相贈,
這人叫什麼長什麼樣黎姳不記得了,隻記得是莽邢見笑還在人族時認的姐姐,
已經過去上百年,屍體恐怕都挫骨揚灰了,至于他為何突然向她讨要此物,黎姳不清楚,也不感興趣。
莽邢見笑拿到玉牌後,完全換了一副神情,他負手而立,綠幽幽的眼睛無神似的彎着,“主君知道你不會放人。”
“他讓屬下接你回宮,這個月,下個月下下個月都不能出去,屬下會一直盯着。”
黎姳神情恹恹,
呦,這臉變得挺快。
她順着莽邢見笑的指引往魔宮的方向走,
對方繼續說:“主君還說,閉關這幾個月主公好好修煉,若是煉不好,就把珠子交出來。”
……
三歎院,一座涼亭,從紅漆梁上瀉下來的紗布随内亭琴聲悠揚婉轉,這琴聲好似比普通的演奏要空洞,猶如耳畔呢喃,滲進心裡,若是心緒紊亂就很難再出來。
“老家夥,還有心思在這兒彈琴?”陳阿鶴掀開簾布,自然而然地坐在對面,拿過面前的一盞茶一飲而盡。
陳阿鶴面前的男子,一襲紅白相間的長袍,質地是輕紗,看着輕盈,他一頭青絲,不紮不束,可看着卻很年輕。
面容出塵,肌膚白皙,風一吹,飄飄灑灑盡顯谪仙一般的氣質。
他就是嗜宗宗主,丌官岄,
嗜宗與其他魔宗不太一樣,比較閑,不争不鬥,除了風花雪月,派内争鬥皆不過問,當魔域上下都在預測宿吾掌握魔兵大權的時間,并紛紛開始巴結時,唯獨嗜宗沉得住氣,不聞窗外事。
是以此宗門日漸沒落,弟子少,是魔宗裡最不起眼的,總受人欺辱和鄙夷,
丌官岄是九宗内資曆最低,年紀最小的,但卻滿頭白發,心性不急不慢,遠遠看去的确像個老人,
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隻道:“在我嗜宗宗門,不彈琴,彈你嗎?”
“噗——”
這句話樂的陳阿鶴把嘴裡灌滿的茶水一口氣噴了出來。
陳阿鶴捧腹咯咯笑着,他指着丌官岄說:“竟還能開得起玩笑,想必你也是沒什麼事兒,看來我這小兒的擔心是多此一舉啊。”
“何故?”
“主公回來了。”
丌官岄手上隻是一滞,随即也沒有說話,仍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