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像沒事人一樣。”

江天晚回憶起宋成希在雨裡跑向他的畫面，覺得又美又不真實，純淨臉上的笑意精緻得像提前畫好的面具。

“我猜也是。”徐徹那邊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音，“宋老師全程狀态都很好，量表也填得完美無缺，聊天也聊得滴水不漏。”

江天晚聽懂了言外之意。

徐徹又問：“你知道他有疊紙鶴的習慣嗎？”

“見過一次。”

江天晚回憶起那天，因為江憶晴反複提芭蕾的事，宋成希生悶氣，在便利店裡用紙巾疊了一桌子紙鶴。

徐徹說：“你也有基本心理學知識，應該知道這行為的含義。”

是刻闆行為。

如果和徐徹聊天真的愉快輕松，宋成希不至于疊紙鶴，他在緊張，和徐徹的聊天讓他緊張。

徐徹繼續說：“晚哥，我直言不諱。宋老師的症結藏得很深，如果他不信任我，不想袒露，我能做的很有限。”

“我知道，但我不想逼他。”江天晚輕輕歎氣，手指一下下點着方向盤。

“我們聊天的時候，他說了三十幾次‘很好’‘沒問題’‘滿足’之類的詞語，是下意識在向我證明他沒事。”

“嗯……”

手指點方向盤的節奏更快了。

“他還提了十幾次你的名字。”

“……”

手指陡然停住了。

徐徹好像猜到這話會讓江天晚意想不到，笑了下。

“先要恭喜江總，在宋老師潛意識裡如此重要。另外就是……我短時間裡可能難以取得他的信任，但你可以，多和他說說話，多陪陪他吧。”

挂下電話，江天晚又在公寓停車場坐了很久。

雨在傍晚時下大了，氣溫更低，昭告着青城即将正式進入冷冽寒冬。

-

咨詢的第二日，宋成希向運動館請了三天假，獨自去了彭城。

明明是家鄉，走出高鐵站，入眼的景象隻有陌生。

數不清多少年沒回來了，和父母鬧掰後，宋成希紮根在了青城。

當然，此行不是為了和父母和解，甚至他都沒打算回趟家。

這次回來，是為了拜訪宋成希芭蕾生涯的啟蒙人，楊闵華。

楊闵華是央團的前首席，圈中大咖，榮譽加身。

退役後，她回了彭城老家，給彭城少兒舞團做顧問，偶爾去少年宮芭蕾班上一節大課，順便挑一挑好苗子。

宋成希就是這樣被她挑中的。

長得水靈靈，長胳膊長腿，比例驚人，柔韌性奇佳，而且性格特别軸，渾身一股做事不做到一百分不罷休的勁頭。

楊闵華破例收了宋成希做關門弟子，宋成希也沒讓她失望，15歲就拿下了杏荷杯金獎。

奈何，初中開始，家裡就顯露出對宋成希繼續跳芭蕾的反對。

所以，宋成希去演出或比賽，從來都是楊闵華幫他找借口，親自陪着他。

後來，宋成希迫于家裡壓力，暫停芭蕾學藝，回歸普通高中生生活。

但私下裡，他從未間斷練習，每周末都以拜訪楊闵華為由，偷偷到楊闵華租的舞蹈教室練習，一練就是一整天。

全世界都反對宋成希走專業芭蕾演員道路的時候，隻有楊闵華默默支持他。

宋成希在青城高複時，楊闵華給過他不少經濟上的支援，但一人之力畢竟有限，何況楊闵華也有自己的家庭。

再後來，宋成希考取青藝，有了青藝的強力師資，楊闵華也上了年紀，教不太動了。

二人還是聯系頻繁，關系親密，是師徒，更似母子。

在外面，宋成希叫她“楊老師”或者“師父”，私下裡，他更願意叫她“楊媽”。

所以，得知宋成希決定放棄芭蕾時，楊闵華是全世界最失望、最生氣的那個人。

也是從那時開始，楊媽單方面地再不理會宋成希了。

宋成希一直覺得無顔再見楊媽，雖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堅持在每個大小節日發去認真問候。

決定重回舞台後，宋成希當然第一時間告訴了楊媽。

楊媽這次終于回複了他，不鹹不淡的“知道了”三個字，好像沒什麼情緒，又好像包含了太多情緒。

宋成希于是決定親自拜訪一次楊闵華。

一是要再一次鄭重道歉，二是他想求楊闵華幫他看一看這次杏荷杯參賽的編舞。

15歲時的金獎作品是楊闵華為他編的舞。

這次他雖不敢再奢望一個金獎，但至少他想博取一個登上決賽舞台的機會。

因為那是杏荷杯的舞台，芭蕾圈的聚光燈之所在。

無論拿獎與否，他都需要這樣一個高曝光度的契機，向衆人昭告。

宋成希，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