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當頭一潑冷水,澆得江桢的臉頓時變得慘白。
“什?!”戴奇看向癱在椅子裡的洪二發,後者垂落在身邊的手指難以自控地哆嗦抽搐,胸膛急促起伏,布滿血絲的眼球中/央,瞳孔如泅水的墨點散開。
這太不尋常了,雖然剛剛那兩下正對後腦的撞擊看起來用了十成力氣,可也沒到當場把人撞死的程度,洪二發從那麼高的橋上跳進水裡、被槍托直接砸中額頭都隻是腦震蕩而已!
宋柏沉默着兩步上前,掏出手機,對準洪二發的眼睛,打開手電就照,同時另一手按住洪二發頸側試探脈搏。強光之下的瞳孔緊縮,宋柏的手機移開之後,又逐漸回到散大的狀态。
“心率加快,呼吸急促,瞳孔對光反射基本正常,軀體震顫,放心,他不是快要死了,更像是……”宋柏聲音鎮定,那聲“放心”刻意咬重,像是想要安慰在場的某人。
“某種藥物中毒。”
話一落音,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合作醫院的車來了!”站在外面的一個實習警察叫到。
“把洪二發帶走,其餘人各回各崗,和老餘打聲招呼,告訴他下午不能去指認現場了,這樁案子還有蹊跷。”宋柏走出訊問室,被叫來的法醫迎上來,想要替他處理虎口處的傷口。他搖頭示意不用。
宋柏向屋内看了一眼,江桢還站在原地,像被釘死,一動不動。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一道從額頭劃下直淌到下巴處的冷汗格外明顯。
他好像被吓到了,不知是被自己出格的舉動,還是腦海深處某一塊與今日場景相似的碎片。
“江桢。”宋柏沖人招招手,後者一擡頭,眼中一絲驚惶一閃而過。江桢走過來,站定在宋柏身邊,宋柏聽到他呼吸中壓着點顫/抖的氣流聲。
宋柏問法醫:“有紙巾嗎?”
“哦哦,有。”法醫遞來一整包。
幾名值班警察正幫着醫生給洪二發上約束帶,把人往救護車上擡;戴奇帶着楊繁和仲夏收拾訊問室的一片狼籍,衆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宋柏握住了江桢的手腕。那隻手的主人一顫,下意識地想要掙脫,無奈宋柏鉗着他的手,迫使他攤開手來。
左手手心上有點血迹,是抓着洪二發的頭發時蹭上的。宋柏展開紙巾,用力、細緻地把江桢的手擦幹淨。江桢一愣,表情有些錯愕。
“和我去醫院,晚點再和你算賬。”宋柏聲音聽不出喜怒,收起髒紙巾,示意他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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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乙基酰胺。”
急診醫生把洪二發的尿檢結果拿給宋柏和江桢兩人看。
長甯中心醫院新區,辦公室内隻有他們三人,是個很适合談話的地方。這家醫院素來和長甯分局有合作關系,新區更是隻和分局辦公大樓隔了一條街,因此局裡有什麼緊急情況,基本都是長甯中心醫院接收處理。
洪二發這次也不例外,急診醫生在救護車上對他進行了基礎檢查之後,得出了與宋柏一樣的結論:反常的沖動、暴躁甚至自殘,很可能是接觸某種藥物導緻的。
外傷隻是看着吓人,并不會威脅生命,但從目前的軀體反應和警員們的描述來看,洪二發有死于藥物過量的危險,所以快速處理完外傷之後,中心醫院的醫生立刻用院内的試劑盒給洪二發做了尿檢,以确定他到底攝入了什麼藥物。
“l……sd,”江桢念着檢測試劑盒上的字母,“這是什麼?”
“麥角/酸二/乙基/酰胺的簡稱,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郵票’?”急診醫生掏出手機檢索,很快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列照片,照片上的小紙片設計得花花綠綠,乍看之下确實很像某種郵票。
宋柏微微皺眉,這是他在思考時的下意識動作:“這是一種半人工強效緻幻劑,無色無味無嗅,就像清澈的水,隻需要把它滴在吸水紙上,再把紙貼在舌頭上含服,就能獲得比吸食其他毒/品強烈數倍的體驗……這東西兩年前禁/毒支隊曾經繳過。”
醫生點頭道:“宋隊說得沒錯,l/s/d藥性極強,隻需要指甲蓋大小的一片就能使人出現強烈的幻覺。”
“所以……洪二發吸/毒?”江桢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章甯市治安良好,他之前在派/出所一年,也隻是聽前輩說起曾經抓到過ktv裡磕搖/頭/丸的。雖然還不了解這種緻幻劑,但洪二發服食之後的瘋狂行為他才剛領教過,手心不由得出了些冷汗。他從分局出來之後一路都沒說話,宋柏偏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已經恢複如常,心裡下意識提着的那口氣才松了下來。
“沒錯。尿檢窗口期是一到三天,病人短期内一定接觸過這種緻幻劑。但這東西幾乎沒人長期使用,因為它有随機性,一般情況下,服食者會經曆舒适的人格解體,但也有産生噩夢般的幻覺的情況,會造成嚴重的精神混亂,用過量還會癱瘓。可以說,和其他毒/品相比,它相當危險,而且貴,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