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兩聲拍門,聲控燈驟然亮起,冷白的燈光照亮逼仄的老式樓道,李想位于化智寺附近的家門口,幾名刑警嚴陣以待,離門最近的楊繁一手按在後腰,一手繼續敲門,大聲道:“長甯刑偵支隊執行公務,開門!”
門内一片死寂,無人回應。
從劉勇居住的平房附近提取的監控顯示,一個上穿亞麻色短袖,下穿黑色長褲,戴帽子、口罩、墨鏡,左腿微跛的男人曾在劉勇遇襲前後出現在他的住處周圍。
高清處理之後,這個把臉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男人身量與李志貞高度相似,技偵通過沿途攝像頭追查這人的行蹤,發現他從劉勇家的胡同出來之後,沿大路步行進入小區,走進李家所在的居民樓,竟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回家了。
楊繁不死心地又敲了幾下,依舊沒人應門,樓上樓下/部署的警員已經等待了二十多分鐘,李家屋内靜悄悄的,窗口無人經過,沒有一絲動靜。
一行警員扭頭看着宋柏,後者沖防盜門一揚下巴,沒有半點猶豫:“叫物業上來撬鎖,事後筆錄我補。”
“等一下,這門好像不用那麼麻煩。”江桢上前,俯身觀察門鎖。李家使用的還是千禧年較為流行,和如今的智能門鎖相比稍顯落後的老式防盜門,他看了看,從兜裡掏出自己的家門鑰匙,取下鑰匙圈捋平成鐵絲,前端折回一點兒,慢慢轉進鎖眼。
楊繁猶豫道:“這真能行嗎,确定不是隻有電視上這麼演?”
“頂住裡面的彈簧就行。”江桢話還沒說完,門鎖裡面啪一聲悶響,防盜門應聲而開。
這一聲就像無形之中給警員們下了某道命令,宋柏猛地拉開外門搶入屋内,下一秒擡手持槍在客廳内環視一圈,其他人魚貫而入,分别進入兩間卧室、廚房和洗手間。
“卧室沒人!”“宋隊,廚房沒人。”“洗手間也沒有!”
客廳的大窗拉着窗簾,宋柏大步走過去唰啦拉開,外面一片陰沉,夏季雷雨到來之前特有的鉛雲沉沉低壓而下,樓下警車的紅藍閃燈投上窗玻璃,映着他冷硬的側臉。
李志貞一家三口都不在,他們會去哪兒?從劉勇醒來辨認嫌疑人到現在,不到半天時間,李志貞怎麼能做到聞風而動,反應這麼快?!
“仲夏。”他抄起步話機,聲音聽不出喜怒,“李志貞這兩天沒有出入市區的購票記錄?”
在樓下車内維護現場外圍的女警員一如即往地響應很快:“來的路上已經通知局裡的同事查過了,沒有。他名下的車也沒有出入省道收費站。”
“他老婆兒子呢?現在讓童海和物業一起去确認李志貞的車在不在停車場。”“收到。”
說完宋柏環視客廳,陳設和上次他們來的時候别無二緻,但之前擺放着洗好水果的茶幾現在空無一物,房間中一股久未開窗的沉悶氣味,房屋主人确實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他走進李志貞夫妻共用的卧室,值得注意的是這間房子的主卧并不屬于男女主人,而是他們的兒子李想。
次卧空間非常有限,衣櫃和雙人床之間僅留有一人可過的寬度,江桢正蹲在衣櫃前,吭哧吭哧地用手裡那根鐵絲開衣櫃中間的鎖。
這間房子從地理位置到陳列都有些年頭了,次卧放着的還是八/九十年代會用的那種三開門木闆衣櫃,這種衣櫃的最中間是一面鏡子,推開之後則是可以上鎖的内櫃門和下面的三個抽屜,江桢貼在内櫃門上,一手撥動鐵絲,凝神聽着裡面的動靜。
“什麼時候學會這個的?”宋柏沒想到江桢在溜門撬鎖有這麼一套,一時語氣和眼神中都帶上了一絲揶揄。
“在派/出所啊。”江桢對他的神情一無所察,這鎖和防盜門鎖比起來似乎還更加難撬,他轉了幾次鐵絲,都沒成功,“和抓的扒手學,铐着的時候沒事做。他們有的是慣偷,用一張卡也能把防盜門打開。”
宋柏出了警校就考進長甯分局,确實沒有這種經驗,就算有,他也不會有時間和興趣與扒手搭話:“還學了什麼?”
江桢專心緻志,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問你在派/出所還學了什麼。”
“撬鎖,勸架,反詐騙,攤煎餅——和你們這種上級單位合作盯梢的時候用得着。”江桢在衣擺上蹭了蹭手,這鎖确實難弄,他手心出了一層汗。
“還有攤煎餅?”“對,還有攤煎餅,我是我們派/出所攤得最好的,盯梢第二天就有人加我微信盯着我出攤。”
宋柏心說那可能不是煎餅攤得好吃的緣故,拍了拍江桢肩膀,說:“讓開吧,我來試試。”
江桢擡眼看他,有點驚訝:“看會了?”
宋柏也不說話,接手了那根沾汗打滑的鐵絲,邊聽着聲音撥動裡面的彈簧片,邊猛地用力拉動銅環内櫃門把手,上了年頭的木闆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響動,随後咔地一聲,内櫃門開了。
他立刻看向江桢,想在對方臉上找到佩服的表情,然而江桢直直看着衣櫃,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一股濃重的香灰味飄出來,瞬間宋柏心中如閃電劃過般雪亮,轉頭一看,衣櫃中幾樣東西擺得亂七八糟:一座銅像,一隻内有殘香的香爐,兩側沒有貢品,取而代之的是一疊黃紙,兩小瓶紅色墨水一樣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