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定,一定要把和尚矯回來。
…………
景曆把寨子周圍跑了一圈,将上回故意放給叛徒“釣魚”的豁口也堵上了,他不由得感歎,上一任老寨主果真是個草包,這麼一個易守難攻的天選之地都保不住。
事辦妥了。派出去查探情況的人也回來了。
“涠水以西那邊兒還成,城鎮裡沒打起來,往北百餘裡的地方,倒是有幾撥北人打得不可開交,都在争地盤呢,也有把主意打到新寨子那兒的,不過那地兒現在兇煞,門上挂了一串頭葫蘆,沒人冒險。”
景曆靜了會兒:“北邊的戰事要結束了。”
“不會吧!”王富貴瞪大眼,“這都亂了六七十年,不管是誰摘了果兒,那都沒幾個人能服氣啊。”
一時沒回話。
景曆是上過北邊戰場的,他忘不掉那片永遠灰黃的天空,遍地的殘槍鏽刀,還有踩在破爛軍旗上的秃鹫,今日一起扛過刀的兄弟明日就成腳下血泥了。
“若是真……呃,真不打了,會有新王登基嗎?景哥,我看縣志上說,咱們涠水以南的地界,是天險,不歸任何地方管,咱還能留在山上嗎?”
景曆:“你還想當土匪?”
王富貴嘟囔:“當土匪也沒什麼不好的啊。”
外邊的人吃飽都難,到處都打仗,他這樣的,在牆裡連給人當腳踏人都得嫌硌,跟着大哥起碼不愁吃喝嘛,土寨子,三不管,多自在。
景曆笑了聲,拍了下他的肩,王富貴心裡就踏實了。
天快黑了。
烏壓壓的雲被風推着走,不到半個時辰就爬了滿天,大風刮得土星子亂飛,街上行人稀少,大家都捂着口鼻行色匆匆。
景曆該上山的,卻走到了書塾門口。
擡頭看了眼新漆上的匾。
這座書塾最初是個祠堂,他打進來時一把火給燒了,後來留下了邊上的幾間屋子,當時需要安置的人太多,土匪嘛,都能湊活,都想憋着等分去排屋,沒誰願意住這種火燒過的梁都黢黑的地兒。
不知道誰提了一嘴,說把這屋子分給孩子們,景曆當時忙得腳不沾地,都沒當回事兒,随口就給應了。
因此最初他并沒有修繕這地方的想法。費錢,沒好處。小孩兒嘛,泥巴地裡滾滾就大了,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但那一天,綁着沖天辮的小姑娘站在土匪面前,大聲揭發對方的樣子,讓景曆覺得……
小孩兒嘛,讀點書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敲了下門,沒人應,一推開就看見院子裡玩沙包的幾個小孩兒,當中一個眼睛唰地就亮了,“大當家,您來啦,大當家進來坐呀,快快快!”汪秋鴻使喚邊上的小豆子,“搬椅子去!”
“别忙活,我看看就走。”景曆說。
“那我領着您看,您要看哪兒呢,是看看裡屋還是看看靜室,靜室添了好多書呢,還有一點碎茶,您喝點茶嗎?”
這小孩兒什麼做的?嘴皮子利索成這樣。蠢和尚天天跟她一道念書,吃虧不得吃到姥姥家去嗎。
被這眼神一看,汪秋鴻老實了,嘿嘿一笑,“您來找松子的吧。”
“順道來看看,他人呢?”
“松子已經上山了呀,您知道的,天一黑,驢車就不等人啦。”
行吧,既然這樣,景曆就準備走了。
哪知道邊上猛不丁竄出個小子,五六歲大,沖着汪秋鴻做羞臉的手勢,“騙人,騙人,和尚沒來,和尚找和尚去了!”
汪秋鴻愣了,臉臊得通紅,扭臉一看,大當家已經走沒影了,當即把腳一跺:“你呀!你真會壞事!”
上了山,景曆叫來王富貴,讓他查查和尚都野哪兒去了。
大當家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王富貴也緊張,一點不敢耽擱,小半個時辰後,就滿頭大汗進來了。
“在呢,在呢,松子在寨子裡呢,确實是沒去書塾,跟那些進來誦經的圓真師父一塊兒,午間拿着牌子帶人吃了個齋菜,又去戲樓裡聽了場戲,午後逛了會兒寨子,天剛黑就跟着驢車回來了,這會兒在屋裡呢。”
好,好得很呢。
背着書包,講要去念書。
結果呢,連書塾也沒進,就跟野和尚耍去了。
騙子。
王富貴斟酌着問:“要去叫過來嗎?”
要去叫過來嗎?
“不用。”
景曆實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個地方做錯了,以至于讓和尚如此不明是非,操着一張無辜的臉,沒完沒了地幹踩他頭的事,他低頭,看到一堆昨日從山腳買回來的破爛玩意,突然踢了一腳。
錯了,錯了。大錯特錯的是他。
自己不應該一味忍讓順從和尚,導緻和尚飄到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從而去幹一些沒有分寸的蠢事情。
和尚生來就浪蕩,對這種見人就開屏的東西,自己就隻能比他更強,弄到他求饒,用羞恥又渴求的表情叫我,渾身濕淋淋,視線裡隻有我,呼吸着我的呼吸,吞咽着我的東西。我支配他,控制潮起潮落,尋找最容易讓他感到害臊的方式擺弄他。
完全的肉//欲。
這才是對待和尚的正确方式。
土匪面色沉重地佩了刀,披了大氅,來到櫃子前,取出那枚藥丸,看了會兒,一口就吞了下去。
入夜了。雪薄薄地在地上鋪一層。
一串腳印從富麗堂皇的朱紅大門,延伸到另一扇插着狗尾巴草的褐色小門。
“砰!”
門框猝不及防地撞在石牆上,震得院子裡的倆和尚齊齊地回頭。
和尚傻了。
景曆也傻了。
怎麼他媽的兩個人?
宛如一兜雪水從天而降,澆得景曆魂都清醒了,他想走,可低下頭,充分感覺到大氅裡的好兄弟已經蓄勢待發。
操!!!
這都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