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楚沒有接村長手中的妖丹。
她甚至都沒有看村長一眼,始終倦怠垂眼,帶着晏依回到了衆人所在的位置。
一回來,晏依就聽到了吳永的聲音——
“呸呸呸,你們村裡的水怎麼這麼難喝?一股子腥味……”
“難喝嗎?”
其餘弟子七嘴八舌——
“這水極為甘醇,蘊藏靈氣,味道極好!”
“沒想到這偏遠地方的水質會這麼好!”
“吳師弟,你這種人族上來的低端靈根,嘗不出好東西,倒也是應當……”
……
吳永臉漲得通紅,卻并沒有出聲反駁。
仙門早已不像萬年前那般有教無類,各大仙門通行内部通婚,妖族如今已經徹底斷絕了正統修仙之路。
即便凡人偶有幾個能入仙門,但也要承受衆人的輕鄙,這也是原主被衆人孤立的原因之一。
唯有例外的是賀楚。
她出身人族,實力一騎絕塵,但聖墟所有上層似乎都主動摒棄了她是人族身份這一點,對她恭敬有加。
或許,墨栩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瘋狂戀慕賀楚。
畢竟,如果按照仙界的鄙視鍊,墨栩是最低端的那一類,連入仙門的資格都沒有。
墨栩是某個小宗門宗主和妖族生下的孩子,自小受盡屈辱,若不是他兩個大哥突然病逝,宗主不得不讓他代替長子來仙門拜師,他斷沒機會加入聖墟。
這是墨栩掩藏最深的秘密,日後他身世敗露,也是他離開聖墟的直接原因。
見晏依回來,旁邊的女人立即遞上一杯水,打斷了她的思緒。
晏依接過水後臉色一變:還沒入口,她就聞到了水中沖天的腥味,為什麼大家要說這水味道很好?
晏依望向一旁的秦音,秦音臉色有一些白,也在低頭小口小口地喝水,并沒什麼異樣。
難道其餘人都沒發現水中的古怪?
旁邊遞水的女人神色可憐地望着她,不斷催促,晏依垂下眼,假意抿了一口,那女人明顯松了口氣。
而一旁給賀楚遞水的人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
那人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賀楚仍是沒有接過她手中的水,反而擡起眼,望了她身後的村長一眼。
村長臉上是壓制不住的笑意,對上賀楚沒有情緒的視線,臉上褶皺堆疊在一起,對着那人擺了擺手:“貴客不願意喝,你就不用勉強了。”
那人這才如蒙大赦,端着水退了下去。
“師姐,我們是現在回山門嗎?”
才一會不見,墨栩的臉色不知為何就有些發白,推開一旁給他遞水的女子,詢問出聲。
賀楚淡淡擡眼:“恐怕回不去了。”
墨栩并不懂賀楚的意思,見賀楚擡腿往外走,連忙呼喚身後的弟子。
出村的路很短,明明一切都照着計劃進行,晏依心中卻莫名忐忑。
或許是因為隊伍後方綴着不散的村民們,晏依總覺得有什麼陰謀在悄無聲息醞釀……
她亦步亦趨跟在賀楚後方,根本不敢走遠。
直到兩人出了村子,都沒什麼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晏依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些許,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便聽到後方傳來“哎呦”的叫喚聲。
屏障發出刺眼血色亮芒,阻止着弟子們往外走,除了吳永,其餘任何弟子竟再沒辦法出村!
“師姐!”
被困弟子大驚失色:“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聯系不上師門了!”
包括出了村的吳永,衆人手中的傳訊玉牌都是一片灰暗。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著:一夜之間,弟子們無法出村,也聯系不上師門,之後迎來了大妖的屠戮……
“有人隔絕了玉牌傳訊。”
“至于你們為何不能出村——”
賀楚視線落在晏依身上,顯然打算讓晏依開口。
“是水!”晏依幹咳了一聲,前後一捋,她已經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我們三人并沒有喝下村子裡的水,所以能穿行自如。”
“可……”弟子們不解:“那幾個老婦人不也常年喝村子裡的水?為何能出村?”
晏依撓頭望向賀楚,這個問題,她也回答不了。
賀楚簡短開口:“村長家的井,丢了蛇骨。”
其餘人不明白,晏依卻恍然大悟。
“你們喝的水,和那幾個老婦人不一樣。”
“村長跟我們說,他們是因為不小心吃了蛇妖的孩子,所以才引來了災禍。”
晏依解釋:“村長将蛇妖孩子的骨頭丢進了他家的井裡,你們喝的水估計是蛇骨泡過的水。”
“喝了水,也被蛇妖看作是殺害它孩子的同夥……”
“那水居然真有問題!”
弟子們咬牙切齒:“我們出面搭救,賤民們不知感恩,竟行此下作之舉……”
說着,有人目光不善地望向了吳永:“你之前不願喝茶,是不是同為人族,有人跟你報了信?”
“我們聯系不上師門,是不是也是你動的手腳?”
沒想到這些人會懷疑到他身上來,吳永當下紅了臉,結巴解釋:“真沒有,我就是覺得水很難喝……”
衆人一時間争吵不休,吳永漲紅臉,卻并沒人聽他的解釋。
“他來自人族,并不像你們,日積月累,早已習慣啖妖族肉,食妖族丹,飲妖族血,他能察覺到水中蹊跷,再正常不過。”
這是晏依頭一次聽到賀楚說這麼長的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