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涵蘊看着孟雪霏道:“雪霏,我收到一副岑先生的墨寶,便贈予你了。你的畫技又精進了不少,你送我的這幅墨竹圖,我很喜歡。”
孟雪霏露出對鏡練習了上萬遍的溫婉微笑,道:“舅母喜歡就好。”
君涵蘊慈愛道:“你這孩子我打心裡喜歡,正卿的性子冷,大抵是男兒的緣故,與我自小不親近。若不是生了正卿之後,大夫說我難有孕,我做夢都想再生個女兒呢!甯微你真是有福氣,生了個這麼七竅玲珑的貼心女兒。”
君涵蘊說到最後,看向了秦甯微,秦甯微立即附和道:“郡主殿下如此喜歡雪霏,是她的榮幸。若郡主殿下願意,其實雪霏也可做您的女兒。”
秦甯微最後這話說的有些暧昧,而君涵韻一聽便懂她的意思,于是微笑道:“等那李家退了婚,我們便做親家如何?”
秦甯微眼底狂喜,聲音裡帶着笑意:“全憑郡主殿下做主,能嫁給這樣的好郎君,是我門家雪霏前世修來的福分。”
秦甯微這樣誇贊秦正卿,把君涵蘊哄得很是歡欣。
孟雪霏聽着自己母親和表舅母談笑之間,三言兩語便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默不作聲地垂下了頭。她臉上的假笑也僵了下來,捏緊了手中的絲帕。
她其實對冷若冰霜的秦正卿别無他想,甚至有些畏懼這位表哥。但她的這種真實想法,是不能在母親和表舅母面前透半分的。
之前面對母親和表舅母的打趣,她面報羞赫,心中卻煩悶不已。
一切都不過都是她為了讀書,被迫演戲給母親看罷了。
孟雪霏京城第一才女名号,雖有秦甯微散布傳言,自賣自誇的成分。
但秦甯微确實下了好一番功夫,去培養孟雪霏。孟雪霏才得以像男子那般,跟着夫子讀書。琴棋書畫,她也是樣樣精通。雖不敢稱第一,但才女之名卻是當之無愧。
可書讀的越多,她便越是厭惡母親培養她這一切的初衷,隻是将她待價而沽。她被拿做是母親向表舅母示好的添頭,她才華名聲不過是母親用來說親的。
偏偏她還要感謝表舅母,正因為表舅母喜歡知書達理的才女,母親才給了她讀書的機會。
可她學了這些,卻不想做個相夫教子的内宅婦人了。她已經見證過,母親嫁給一個毫無感情的男子是什麼下場了。
孟雪霏曾向秦甯微問過,她可不可以不嫁給秦表哥。
然後換來了一記響亮的耳光,三日禁食與七日祠堂罰跪。
她還記得她跪在陰森森地排位前,跪到雙腿沒了知覺時,秦甯微打開祠堂門,逆着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臉陰鸷地問她:“孟雪霏,我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入秦家,做侯爵夫人。若你不情願,那就别再跟着夫子讀書學習,待在家裡好好學習宮規,等一年之後的選秀吧。”
她想繼續跟着夫子學習,不想進宮。于是她配合母親在表舅母面前做戲,裝出了表舅母所喜愛的兒媳的模樣。
她那時抱着僥幸想,秦家重諾,也許秦家與李家的婚事能夠不退,她也不用嫁給那個冷面表兄。
可如今她聽到郡主說的這話,她再也維持不住娴熟的假面,隻能低頭不語。
君涵蘊見孟雪霏低下了頭,還以為小姑娘臉皮薄害羞,聽到長輩說自己的婚事有些不好意思。
而秦甯微坐在孟雪霏身旁,看清楚孟雪霏此刻的郁郁寡歡,連忙拍了拍她的胳膊。
孟雪霏擡頭,就看見秦甯微瞪着眼不滿地看她。
孟雪霏禮數周全,實話實說地對君涵蘊道:“謝舅母擡愛,雪霏恐配不上表哥。不如等表哥回來,再問問表哥的意思如何?”
此話一出,君涵蘊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孟雪霏知道她和秦正卿沒什麼情誼,她不喜秦正卿,秦正卿也對她無意。她不好來拒絕這婚事,但秦正卿可以。
秦甯微湊近孟雪霏,緊緊攥住孟雪霏的衣袖,壓低聲音怒道:“雪霏!你怎麼這般不懂事!你這是說的什麼胡話?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郡主殿下都開了玉口,你謝恩便是!”
随後,秦甯微又賠了個笑臉,對君涵蘊道:“郡主殿下,這丫頭一定是高興傻了,都說胡話了。她慕戀正卿已久,說這話是想知道正卿對她的心意呢!”
君涵蘊道:“原來如此,隻是不巧,現在正卿不在府上,無法讓你們見一面了。”
她話音一落,秦正卿就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對君涵蘊行禮,冷聲道:“母親。”
君涵蘊驚喜道:“快快請起。”
秦正卿起來,掃了秦甯微與孟雪霏一眼,嚴肅道:“母親,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可否将她們請出去。”
君涵蘊隐約感到有些不對勁,秦正卿還是第一次這麼“目中無人”,之前幾次秦甯微帶着孟雪霏來侯府拜訪之時,秦正卿遇到了,會向他們禮貌問好,如今的态度卻是有些冷漠。
這種要屏退外人說的話,定是要事。君涵蘊也不多細究秦正卿的态度,隻是對秦甯微道:“妹妹,今日你先請回吧,來日再來我府上小叙,我們坐下來詳談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