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确做飯的好吃是循序漸進的。
顧清允觀察了幾頓,發現這人做出來的每一道菜的口味都不太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顧清允不太說的上來,但下一次的菜一定會更符合她的口味一些。
明顯是花了心思的。
她輕啧兩聲,不由得想起課堂上老楊天天說的那句“你要是把這心思放在學習上”。
那間卧室裡的衣服裴确都沒有穿過,顧清允也猜到這人肯定不會自己拿來穿,更何況那些衣服尺碼也不合适。
她想了想,讓黃秘書幫忙買了幾套高中男生喜歡穿的衣服送過來。
黃秘書小心翼翼敲門,小心翼翼探頭,小心翼翼地問:“大小姐,你……家裡有男生啊?”
顧清允接過袋子,道:“找了個做飯……小夥,放心吧。”
黃秘書:“……”
我覺得不太能放心。
他擔心道:“這人底細查清楚了嗎?”
顧清允勾了勾唇,瞥了一眼緊閉着的卧室門:“當然,不然我怎麼可能讓他住進來?”
她可是,把裴确的家底都查了一遍。
這人成長環境惡劣,但沒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
聞言,黃秘書這才松了口氣:“顧總和夫人知道嗎?”
顧清允随手看了看那幾套衣服:“不知道,我周末回去跟他們說一聲就行,你去忙吧。”
黃秘書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顧清允将袋子放在茶幾上,走過去敲響了裴确的房門。
等門打開,她擡起下巴示意裴确出來:“給你買了幾套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再換。”
裴确看着堆在一起的袋子,沒碰,低垂着眉眼:“謝謝姐姐,我很喜歡。”
顧清允笑了,她坐上沙發:“你都沒拿出來看看。”
裴确也跟着彎眼:“不用,我真的喜歡。”
他的手指無意識收緊,将平整的袋子攥出皺痕。
顧清允點點頭:“行吧。”
她指尖輕輕敲了敲抱枕,目光落在裴确口袋裡露出一角的破爛手機上。
他沒換手機。
顧清允估計,自己給他的錢他也沒動過。
她輕輕歎了口氣。
裴确雖然看着軟化了很多,但實際上還是禁閉着心門,滿身的刺将内裡包裹得嚴嚴實實。
想到她查到的關于裴确之前的事情,顧清允覺得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算了,慢慢來吧。
這幾日風平浪靜的,樓下沒有一點動靜。
顧清允樂得清閑,希望最好他們就此收手,乖乖離開這裡。
今天依舊是周四了,算起來,他們也該收到附中發的搬離通知了。
顧清允剝了個蜜柑。
不知道,他們現在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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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402。
屋子裡煙霧缭繞,裴誠盛将煙頭扔在地闆上踩滅,又點上了一根。
柳明華抱着裴翔,一聲不吭地坐在沙發上。
不知道是不是顧氏的人施壓,她在警局拘留到今天才放出來,回到家就收到了附中的通知。
這套房子确實是裴确争取到的,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覺得裴确有資格擅自将房子收回。
他是家裡的第一個孩子,按理說,應該是備受寵愛的。
可是他出生的那一天,外公外婆在趕來的路上出了車禍,外公當場斃命。
與此同時,裴誠盛做的小本生意也出了問題,柳明華沒辦法照顧裴确,隻能将他送到爺爺奶奶那邊。
但沒過多久,奶奶就被撞斷了腿。
至此,裴确被冠上了災星的名字。
柳明華恨他,甚至不願意見到他,後來他們又生下了裴翔,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
對比之下,家裡人越來越讨厭裴确的存在,對他非打即罵。
甚至有一次,他們故意将裴确扔在街上想丢掉他。
原以為萬無一失,裴确卻被警察發現,送了回來,那兩個年輕警察還嚴肅地教育批評了他們好一段時間。
自那以後,柳明華不敢再将他亂丢,但也愈發覺得他是個累贅。
可她也記得,最開始裴确還是會眼巴巴地看着他們,努力擠出笑臉讨他們開心,用自己瘦小的身體去分擔家務。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就是那次丢棄的經曆之後,他就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愛笑,也不愛說話,整天陰沉着個臉不知道在計劃着什麼。
但那時候還能看明白他眼中的情緒,再後來,柳明華就再也看不懂他了。
那雙黑眸如墨染般,再也不見了其他顔色。
“就這麼定了。”裴誠盛将煙摁在茶幾上,眸中一片冷意,“是他先不仁的,就别怪我們不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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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晨又飄起了小雨。
顧清允瞥了一眼還穿着那身校服的裴确,沉默了兩秒:“怎麼?衣服買了你也不穿,覺得我買的不好?”
“沒有。”裴确笑了一下,“我……沒怎麼穿過新衣服,穿着怪不習慣的,等我再适應幾天吧。”
他很少笑,在顧清允為數不多的記憶裡,他的笑容總是慘淡的、虛假的、不帶情緒的。
但他少見的彎眉輕笑,卻像是柳梢拂過湖水。
很漂亮。
顧清允挑了挑眉,移開了目光:“行吧。那你得抓緊适應,不然再過幾天天氣就熱起來了,那幾套衣服就不太适合穿了。”
她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笑道:“不過呢,到時候我再陪你買點春夏的衣服。”
裴确點點頭,溫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