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貪婪地吞了吞口水:“真的?”
“顧小姐,我來了。”一個身穿黑色條紋西裝的男人從人群中擠出來。
他看着眼前的場景,擡了擡眼鏡:“裴先生,我是顧小姐的律師,姓張。合同在這,隻要你簽字,五十萬就歸你了,但從此以後,裴确跟你們就沒有關系了。”
“簽!我現在就簽!”男人興奮地膝行兩步:“一個賠錢貨賣五十萬,太值了太值了!”
噪雜之中,顧清允的目光與裴确撞在一起,她招招手:“過來。”
裴确紅着眼睛看她,胸口劇烈起伏着,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仿佛每一次吸氣都帶着刺痛。
血迹暈染在他臉上。
他的前半生都充斥着惡意,逼迫他不得不在暗中使手段利用别人。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一次次的費盡心機,他早就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了。
也真是因此,第一次在樓下偶然撞見顧清允後,他下意識開始接近她,試圖靠自己常用的手段從她手裡分得些許利益。
但每一次對視,裴确都看到了那雙漂亮眼眸中,是清晰可見的了然。
她早就知道了。
知道自己故意接近她,像那天餐廳外的小女孩,眼裡的渴望、算計和貪婪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顧清允一如當時寬恕那個小女孩一樣,寬恕了他的故意接近。
他對利用别人這件事始終接受良好,但此刻,他看着顧清允冷下來的臉,第一次因為曾經利用過别人而感到愧疚。
她那麼好,那麼溫暖。
自己怎麼能,這麼利用她呢?
他痛恨着自己,踩在碎玻璃上,一步、一步走向了顧清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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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救護車已經到了,顧清允拉着他的手進了電梯,門快要關上的那瞬,警察從樓梯間走出來。
張律師收起那張簽好字的合同,禮貌開口:“接下來,我将向您對我的委托人裴确行使暴力手段以及勒索顧清允女士的行為向您提起訴訟。證據已經收集齊全,我們直接法庭見。”
電梯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外面的嘈雜。
裴确身體晃了一下,顧清允想翻白眼,但還是抱着臂冷冷道:“雖然我現在很不爽,但我允許你靠着我歇會。”
裴确站着沒動,半晌,他微微俯身,将自己額頭上唯一幹淨的那處,輕輕抵在了顧清允的頸窩。
他聲音哽咽,帶着沙啞:“……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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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裴确在醫院處理完傷口,已經快淩晨了。
他出來的時候,顧清允靠在門框上,冷着臉打字,
裴确抿了抿唇,走到顧清允面前兩步遠停下。
顧清允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管他繼續發消息。
裴确垂着眸,低聲道:“謝謝……”
他沒有擡頭看顧清允的反應,隻是低着腦袋,聲音輕輕:“對不起,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哪敢啊。”顧清允嗤了一聲,擡腳往外走。
淩晨醫院的人也不少,兩人的距離拉大,人流順勢穿過。
影影綽綽中,裴确站在原地,目光越過無數一閃而過的人影,牢牢釘在顧清允的背上。
在四樓,顧清允的那句“這孩子歸我”,裴确聽得清清楚楚。
但他也知道,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如鴻溝,那句話,也不過是情急之下的随口一說。
再者……
裴确睫毛輕顫。
顧清允早就知道自己對她的接近是别有用心,她又怎麼會留一個心思深沉的人待在身邊?
他從來沒有奢望過真的站在顧清允身邊。
“愣着幹嘛?”顧清允回過頭,抱着臂,“趕緊的,車來了。”
裴确瞳孔輕輕收縮,暗淡的眸中閃過一抹不可置信。
周圍的人聲又弱了下去,亮如白晝的醫院大廳内,他聽見顧清允冷笑一聲:“三秒,不來你就住這吧。”
他下意識擡腳,朝着那束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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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内開着空調,坐在後座上,每一個細胞都被暖和得舒張開來。
顧清允坐在左邊,抱着臂冷着臉。
裴确低着腦袋,像是犯了錯的孩童。
黃秘書小心翼翼地透過後視鏡瞄裴确。
他本來就生得白淨,眉眼精緻,唇紅齒白,屬于一眼看過去就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生。此時他額頭上還貼着紗布,臉上的傷口塗了藥,留下一道豔紅的痕迹,襯得這人愈加豔麗。
怪不得清允會讓他住在公寓裡。
黃秘書自覺發現了盲點,車内氣氛凝固,他輕咳了一聲,打破了寂靜:“額,你叫裴确是吧?”
今晚的事情鬧得還是挺大的,張律師第一時間告知了顧父顧母,黃秘書自然也知曉,還趁着他們去醫院的功夫查了查裴确的個人信息。
裴确看了一眼顧清允,見她沒有任何想說話的意思,收回了目光,輕聲道:“嗯。”
黃秘書以為他還在擔心家裡的那些事情,安慰道:“有律師在,肯定沒問題的,之後啊,你就好好跟着顧小姐,肯定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