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含秋陷入了沉思,顧清允沒打擾她,擡手喊來服務員,讓她打包了一杯焦糖瑪奇朵。
等待的時間裡,田含秋終于開口道:“我知道了,小顧總。但,能不能再給我一天時間。明天晚上,我給您答複。”
顧清允點頭,笑道:“當然。田小姐,請你相信,顧氏一直在期待你的回歸。”
-
顧清允拎着還溫熱的咖啡回來的時候,裴确已經下課回來了。
她将咖啡遞過去:“給你的。”
裴确頓了一下,伸手接過,即便顧清允時不時會給他帶一些東西,裴确依舊會感到懷疑,他小心問道:“給我的?”
“對啊。”顧清允将鞋子踢到一邊,踢着拖鞋坐上沙發,“我剛剛不是說了嗎?”
“哦。”裴确說。
他順手将鞋櫃整理好,捧着那杯咖啡坐到顧清允身邊。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很甜,順着喉嚨流向四肢。
顧清允見他不說話,疑惑道:“怎麼了?不好喝?”
這表現看着也不像啊。
裴确咬着唇内的軟肉,擡眼看她:“夏天了。”
顧清允:“?然後呢?”
裴确笑了一下,很輕,“還喝熱的嗎?”
顧清允靜了一瞬,笑着踹了他的小腿一下:“你還挑上了。”
裴确捧着咖啡笑。
“知道了,下次給你帶冰的,可以吧小少爺。”顧清允靠回沙發上。
客廳安靜了片刻,裴确捧着那杯熱熱的咖啡,頭頂暖燈照下,他眸中情緒翻湧,他輕聲喊道:“姐姐。”
“嗯?”顧清允随口哼了聲。
裴确手指緊了緊:“你……之後還會回來嗎?”
顧清允皺起臉,困惑道:“什麼?我不回來去哪?”
“我的意思是,”裴确頓了片刻,語氣多了些許晦澀,“這套房子原本是你在附中上學用來落腳的,現在你畢業了,會離開這裡嗎?”
顧清允一愣。
裴确垂着眸,不敢看她,隻盯着那杯甜甜的咖啡,口腔中的甜味散去,隻留下苦澀蔓延。
他聲音輕輕,仿佛在自言自語:“你會……丢下我嗎?”
他的一生,都在被人抛棄。
大概是顧清允說自己是她弟弟的那天起,他就始終惶惶不安。
他習慣了被家人抛棄,但,如果是被顧清允抛棄……他不敢去想。
“砰”。
很輕的一聲。
是顧清允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裴确回頭,對上了顧清允的眸子。
她眉頭微蹙,裴确抿了抿唇,知道自己這麼說肯定會讓人厭煩,誰會喜歡一個敏感多疑的人呢?
他一顆心幾乎落入深淵。
“我還要去F大上學,你忘了?”顧清允紅唇輕啟。
裴确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他黯淡的眸子瞬間亮起:“真的?”
“嗯哼,我這公司還注冊在S市呢,怎麼可能去别的地方?”顧清允認真地看着裴确,“而且,裴确,你又在将我往外推了。”
裴确喉結上下滾動,“是嗎。”
“是的。”顧清允肯定道,“可能在你心裡,還是沒有将我當成自己人,對吧?”
“不、不是的。”裴确有些着急,慌忙否認。
“你扪心自問,你真的把我當成可以吵架,可以撒嬌,可以提要求的家人嗎?”顧清允一雙清澈的眸子安靜地盯着裴确,像是直接看到了他肮髒的内心。
裴确解釋的話堵在喉嚨,唇瓣張了又張,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他怎麼可能把顧清允當成自己的家人呢?
她是天上的皎月,自己隻是卑賤到泥濘中的雜草……可能連雜草都算不上,他隻是一顆細小的沙石,沾滿污垢,無人在意。即便被人發現,也隻是因為擋路了,最後的結局依舊是被随意踢走。
顧清允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時常給裴确買禮物,就是為了讓他習慣被惦記、被關懷,卻沒想到這人從前遭遇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至于他的内心絕不會因為物質上的滿足而對自己打開。
她歎了口氣。
這事不是一時半會,或者聊兩句就能解決的。
她認真道:“裴确,你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防火牆公司的事情嗎?”
裴确不明白為什麼話題突然到了這裡,他呆呆地點了點頭。
“聽到我這個計劃,你的第一想法肯定是,要保密,對吧?”顧清允說。
裴确點頭。這是一個要瞞住潘家的計劃,那麼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猛地僵在原地。
“你想到了吧?”顧清允看着他笑,“我願意跟你讨論我的計劃,甚至到現在為止,我父母都還不太清楚我的計劃,隻有你,是完全知道的。”
為什麼。
裴确愣愣地看着顧清允。
她不怕自己倒戈,不怕自己為了利益将這個訊息透露給潘家嗎?
“因為我已經把你當成了家人。”顧清允輕飄飄的一句,卻如同重錘砸在裴确破碎的心間。
顧清允繼續道:“我相信你不會背叛我,因為我覺得,我們已經是可以交予後背的家人。”
裴确看着她,舔了舔幹涸的唇瓣:“那如果……如果我……”
“那就沒辦法了。”顧清允歎了口氣,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畢竟家人也可能背刺自己,這很常見。可你不能貸款焦慮,不能因為有這個可能就放棄信任家人。”
裴确靜在原地,一動不動。
顧清允笑了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當然,我不是要求你必須立刻馬上将我當作可以信任的家人,我們有很多時間,你可以慢慢來。”
裴确垂着腦袋,輕輕嗯了一聲。
顧清允看見,他的眼尾微微泛紅。
很淡,幾乎無法察覺。
也可能是她看錯了。
她站起身,“好啦,我先回房間了,明天還有事情。你早點休息。”
說完,她又揉了裴确的腦袋一把,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