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允自己開車去了公司。
她不喜歡林淮,也不想欠他人情,更重要的是,她習慣自己掌控方向盤。
星源在機器人的産能相關方面還是以鐘意為主導,顧清允抵達公司的時候,聞今身側的助理正從包裡翻出資料。
顧清允上前笑道:“聞總,來遲了。”
“不遲,是我路過星源,突發奇想進來看看。”聞今勾唇,“你這公司發展得太好,我都忍不住要來分一杯羹。”
聞氏産業紮根A市,支脈遍布各個産業,說是來分一杯羹還是謙虛了。
顧清允在她對面坐下:“要是能跟聞總合作,我才是來分你的羹。”
“小顧總果然厲害,怪不得能憑借一己之力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聞今将資料推給顧清允,“聽說星源機器人預售爆滿,産量不足,聞氏恰好幾家閑置産能的智能工廠,能跟你們共享産能。”
閑置産能的工廠都要完全利用起來,這聞今果然不是一般人。
顧清允翻看起了那幾頁資料,鐘意湊過來:“顧總顧總,正好解燃眉之急!”
顧清允看了聞今一眼,她微笑挑眉:“不急,慢慢看。”
跟聞氏的合作還是如火如荼地展開了。聞今誠意滿滿,分出來的幾家智能工廠完全符合星源的要求。
桎梏被解開,顧清允立馬大刀闊斧地根據預約數據動态擴産。
同時,與Guardian對标的高端機器人Elysium也同樣取得了亮眼的成績,自主調酒、基于生物識别的個性化需求以及嵌入式全息投影令得無數人争相購買。
顧清允還添了把火,宣稱購買Elysium的客服每年隻需支付足夠的金額即可獲全球莊園機器人聯控權限——這還是她當年在蘇黎世争取到的權利。
足夠小衆而能夠炫耀的功能直接引爆全球上流圈層,訂單源源不斷地彈進系統,星源的影響力進一步上升。
忙完這一陣,傅莳也恰好從國外回來,顧清允抽空跟她吃了頓飯。
她看着狀态一般,沒了之前在蘇黎世的輕松,多了幾分煩躁。
顧清允摁住酒瓶沒讓她繼續倒酒:“你是跟我吃飯,還是跟我喝酒來了?”
傅莳也趴在桌子上:“我煩。”
“煩什麼?”顧清允喊來服務員換了幾罐牛奶,“又是因為你哥?”
“少跟我提他,”傅莳也坐直身體,“你說,兄妹怎麼了,就不能在一起嗎?而且我們也沒有血緣關系,有什麼問題?要是你跟裴确互相喜歡,你會放着大團結的結局不走,冷落他去找另一個人結婚嗎?”
顧清允動作一頓。
她這段時間确實在故意躲着裴确……
那天自己的失控和裴确暗淡的眸子至今仍令她記憶深刻。
顧清允不敢再放任自己,生怕一步錯步步錯。
她默默瞥了眼傅莳也,真會類比。
傅莳也沒察覺,“難道是角度不一樣?年紀大的會想的比較多?你年級大,你說。”
顧清允:“……你才年紀大。”
“哎呀就是那個意思啦,”傅莳也湊過去聞了聞牛奶,抿了一口,“你代入一下,讓我理解理解。”
顧清允夾了一塊松鼠桂魚,沉默了片刻,“我代入什麼?”
“還要我給你假設場景啊?”傅莳也也跟着夾了一塊魚肉,“比如,你一直把裴确當弟弟看,沒想到這人對你早有異心,明裡暗裡地跟你表白,你也覺得自己挺喜歡他的,你會怎麼辦?”
顧清允筷子一抖,險些掉在地上:“……我能怎麼辦?”
傅莳也輕輕拍了拍桌子:“還能怎麼辦?你們倆互相喜歡還想錯過?”
“打斷一下,傅小姐。”顧清允點了點她,“我們倆沒有。”
“隻是假設。”傅莳也突然發現不對,她盯着顧清允垂眸吃菜的動作,微微俯身湊近,“我說中了?”
顧清允閉眼:“沒有,閉嘴。”
“嗯嗯嗯。”傅莳也一副了然的樣子,“假設嘛,你假設一下,你會怎麼想?”
假設個鬼啊。
顧清允慢吞吞嚼着嘴裡的東西,還是放下筷子:“我會覺得,我是姐姐,我有責任保護他,愛護他,可這種感情一旦越界,不僅會破壞我們之間的關系,也會讓家裡陷入混亂。他不懂事,我不能也不懂事。更何況,别人會怎麼看?我應該是保護他,而不是讓他因為這段感情耽誤自己。”
“可愛就是愛,我明明都清楚的知道這份感情從來不是親情,我不想永遠都隻能做他的妹妹。”傅莳也反駁,“而且為什麼要在意别人怎麼看?隻要我們在一起,什麼困難不能克服?”
顧清允摁了摁眉心:“作為保護你的人,當然要想的更多一些,要确保自己所做的事情不是一時興起,不會對你造成持續性的傷害。”
“能有什麼傷害?不敢愛我才是對我的傷害。”傅莳也眼尾泛紅,“說什麼害怕旁人的目光,可你之前單槍匹馬創立公司,你有能力卻被别人看不起,那些老古董小瞧的目光,對你來說不也是一種傷害嗎?你會因此放棄嗎?”
顧清允動作一頓。她呼吸略有些顫抖:“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傅莳也洩了氣:“果然,我哥肯定跟你想的一樣。”
顧清允咬着唇。
那是不是代表,傅莳也的想法也代表着裴确的想法呢?
她偏頭看向窗外。
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變成了巨大的屏幕,閃爍着變幻的燈光秀。老建築在夜晚顯得更加莊重,暖黃色的燈光從輪廓線上流淌下來,勾勒出獨特的歐式風格。
她突然湧上一股沖動,拎起包:“我先回去一趟。”
傅莳也轉身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笑了笑:“看來我是做了一次好事啊。”
她搖搖杯子裡的牛奶,一飲而盡:“可是怎麼沒人來幫我做好事啊……”
-
顧清允特意買了杯荔枝冰釀,天氣轉涼,她本想着買個熱的,但店員提醒說冰的更好喝。
猶豫幾秒後,她順從地選了加冰。
相對于冰的來說,自己更喜歡熱的。但裴确好像一直都滾燙滾燙的,喝什麼都要加冰。
這段時間雖說很忙,可也沒有忙到連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顧清允自己心裡清楚得很,她就是在躲着裴确。
她早就知道自己對裴确的感情遠超親情,卻一直自欺欺人。現在想來這些天的行為,對裴确也是一種傷害。
她有些愧疚。
慢吞吞回了家,顧清允推開門張望了一下。
客廳沒人。
今天是周末,裴确沒跟自己說要出門,按理說,他應該在家。
她捧着奶茶靠近裴确的房間,冷氣在杯壁聚集,化成水珠從她的指縫流下。
門沒關緊,門縫裡漏出一線暖黃的光,将走廊的地毯割成兩半。
他坐在床邊,影子投在牆上,随着動作微微晃動。
布料摩擦的窸窣聲,輕得幾乎要被空調的嗡鳴蓋過,卻在顧清允耳中無限放大。
她瞳孔猛地收縮。
奶茶裡的冰塊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顧清允指尖被杯壁的涼意浸得發麻,她僵硬着想轉身離開,卻被裴确忽然的出聲釘在原地。
“顧清允……”他仰着頭靠在床邊,聲音被生生咬碎,化作缱绻的喟歎。
她猛地後退一步,奶茶杯裡的水晃出來,濺在手背上,冰涼刺骨。
這時候已經沒時間去思考什麼會不會被發現愧不愧疚自己是不是喜歡他他又是不是喜歡自己了。
顧清允腦子一片空白,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耳邊嗡嗡作響。她慌亂地将奶茶放在餐桌上,奪門而出。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裴确懶散地看了一眼敞開的門縫,和地下那幾滴從奶茶杯壁上滴落的水漬。
他慢條斯理地抽了幾張紙巾,垂着眸,碎發掩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隻能隐約看見微微勾起的唇角。
透着得逞的狡黠。
-
直到快步走到小區門口,顧清允還沒能緩過來,夜色深沉,冷風撲面而來,吹亂了她的頭發,也吹散了她的思緒。她站在街頭,茫然四顧。
“坐車嗎?”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面前,顧清允愣了一下,點頭:“坐。”
她上車,撥通傅莳也的電話:“你在哪?”
出租車司機一路漂移,将顧清允送到了Down。
顧清允本來對酒吧還有陰影,現在有個更大的陰影,頓時覺得酒吧也沒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