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麻袋扭得東倒西歪,還傳出一陣哭嚎:“你們是誰啊?幹嘛抓我?”
“這裡可是警察局門口,你們随便抓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快點放了我!”
“你們知道我是誰啊?我......我姐夫可是星川娛樂的老總,你們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他,他一定會、一定會整死你們的!”
“老實點。”保镖踢了黑麻袋一下,黑麻袋瞬間不敢動彈,乖順得如同一隻鹌鹑。
孟淮祯低聲說:“去吧。”
去什麼?
陳嘉甯一時間沒弄懂孟淮祯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想打他很久了?”
陳嘉甯一時晃神,一股不知名的情緒湧上心頭,像是春日裡的露珠滴在花蕊上,令人着迷。
陳嘉甯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在孟淮祯帶着鼓勵的眼神下,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個黑麻袋面前,一腳踹在了胖頭魚的肚子上。
一發不可收拾。
“啊!”
“别打了别打了!”
“我姐夫是......哎喲!”
叫你給我壓那麼多活!
叫你猖狂那麼久!
叫你扣我工資!
陳嘉甯一邊重拳出擊,一邊嘴裡碎碎念,直到踹得沒有力氣了,才把踩在黑麻袋上的腳放下來,叉着腰扶了一下歪斜的眼鏡,重重地吐了口氣,似乎要把這些年被胖頭魚打罵的氣都抒發出來。
以後可算都不用再受他的氣了!
陳嘉甯竟然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一隻修長的手給她遞了一張手帕紙,陳嘉甯接過來擦了擦汗,連腰杆都不由得挺直了。
像狐假虎威的小貓。
“打夠了?”孟淮祯問。
陳嘉甯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思緒陡然被拉了回來,看着身旁矜貴優雅一絲不苟的孟淮祯,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羞赧後知後覺地從耳朵後爬上了臉頰。
她尴尬地點了一下頭,眼睛四處亂飄,就是不敢去看孟淮祯。
“那就走吧。”
孟淮祯率先邁開腳步,從幽暗僻靜的小巷子裡走出,陳嘉甯蓦地反應過來,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橘黃色的路燈拉長了兩人的影子,陳嘉甯走在孟淮祯身後,保持着不急不緩的節奏,她總是踩在他臂彎處的影子上。
朦胧的燈光模糊了西裝筆挺的輪廓,在半光半影之間顯得暧昧不明。
陳嘉甯覺得自己仿佛踩在了一朵棉花上,軟乎乎的沒有落地的真切感——可是她又切切實實地腳踏實地着。
陳嘉甯停下腳步,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孟總。”
孟淮祯随即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漆黑的眼瞳反射着橘調的光,似乎在人前的那些運籌帷幄精明算計,都在此時被溫暖的燈光掩去。
“怎麼了?”他問。
“為什麼這麼做?”陳嘉甯心跳得很快,她是第一次,敢把自己心裡揣着的話說出來。
孟淮祯似乎輕輕笑了一聲,又似乎是陳嘉甯的幻覺。
陳嘉甯沒有聽真切,隻能聽到皮鞋擦地越來越近的聲音,和看到随着燈光漸漸被擋住而蒙來的陰影。
孟淮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
這一次,是真正的一張銀行卡。
“三十萬,杜總給你的賠償。”
孟淮祯垂眸看着她,平靜的眼神下掩藏着波濤洶湧的暗流,仿佛下一秒就要打破堅固而易碎的鏡面闖出來。
然而所有澎湃的情緒都被封藏,最後,孟淮祯隻說:“我說過,這件事情我來處理,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解決方案。”
“現在,我想對我的客戶做售後回訪,不知道,她滿意嗎?”
陳嘉甯瞳孔微縮,看向孟淮祯手裡那張價值三十萬的銀行卡。
她氣也出了,錢也拿了,有一種刮刮樂刮中了特等獎的恍惚感。
三十萬,那是她六年的工資,是她工作半輩子都未必能攢下來的錢。
陳嘉甯覺得手癢。
一個手裡隻有千把塊錢的打工人,為了換租房沒錢而焦頭爛額的窮鬼,對着這筆“巨款”,陳嘉甯可以說,不動心肯定是假的。
有了這三十萬,她就可以換一個好一點的房子,離上班的地方更近,還掉自己的助學貸款,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不用天天吃泡面了。
陳嘉甯去看那張銀行卡,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的卡片仿佛在誘惑着她,如同潘多拉的魔盒。
打開它,打開它。
陳嘉甯蓦地深吸一口氣,掐着自己的虎口,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往後退了一步,說:“抱歉,孟總,這張卡,我不能收。”
第二天,陳嘉甯垂死夢中驚坐起。
天光大盛,她坐在床上,看着眼前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間,堆在桌角邊的一箱泡面,鏽迹斑斑的鐵窗,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
她昨天到底在清高什麼?!!!
那可是三十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