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關上，把暗物質晶體放在床頭，換了套衣服鑽進被窩。
片刻後，她聽到李素壓低的聲音，“你看看她什麼态度，搞得我像是外人，一點不歡迎我一樣。”
“媽，你别想那麼多。她剛出差回來，累很正常。”
“她工作找到沒？人必須要有工作才行，一天天待在家幹什麼，人又懶，再不去掙錢跟廢物有什麼區别。”
“哎呀，就是找到了才出差啊，您老别瞎操心。”
“我瞎操心！我還不是都為了你們好。你看看老幺，整天呆在家等男人拿錢回來像什麼話！還有你，當初要是聽我話多好！她那個奶奶也不是個東西，連給孩子買吃食的錢都不肯花，也就是死的早。你們一個個的，還沒我年輕時候一半的能力，那個時候，周圍人遠遠看到我就要誇，‘你看人家李素又乖又能幹’……”
“好好好，你看不看電視，我給你打開。”
夏溪垚把頭悶在被子裡，無比懷戀當初普通人的生活，至少那時候不會像現在一樣，都躲進房間了，還能把她們的對話聽得這麼清楚。
她奶奶從年輕開始就被她爺爺家暴，記得自己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一天她爺爺心情不好，一拳給她奶奶錘在後腦勺上，當時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
後來奶奶想進辦法和爺爺離婚，帶着夏溪垚跑出去租房子住，最後居然被爺爺找來，恐吓她搬回老房子。
在她記憶裡，奶奶沒什麼錢，但對夏溪垚還是很好的。
最重要的是，奶奶從始自終沒說過外婆一句壞話，甚至預感到自己要死的時候，獨自把後事全部安排好，盡量不給後代留下麻煩。
她不想細究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但至少希望李素也能和奶奶一樣，别把自己的情緒強加給她。
夏溪垚一直躲在房間，直到方之桃來叫她吃飯才出來。
李素：“醒啦？”
“嗯。”
“你工作找到了嗎？”
“找到了，過兩天要參加局裡的考試，考過就可以入編。”夏溪垚把碗擺到餐桌上。
方之桃回頭，“入編？哪個單位？”
“城市管理五局。”
方之桃蹙眉想了一會，“位置在哪？怎麼感覺沒聽過。”
每次有個什麼他們總會刨根問底，但沒有一句是問她工作累不累、同事好不好。
以前也就算了，現在看過鄧譚他們和家人的相處模式，隻能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夏溪垚不太想回答，“局裡有員工宿舍，等入編後我就搬過去。”
李素：“搬出去？員工宿舍要不要房租？”
“……不要。”
“那還可以。你媽當初要不是懷了你會過得更好，以後要對她好，沒必要的錢就别花，存起來，聽到沒。”
方之桃把最後一盤菜端上桌，“吃飯吧，這個不辣，多吃點這個。”她把沒辣椒的菜換到李素面前。
“你看你媽多貼心，以後也要像她一樣，知不知道。”
夏溪垚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壓住，堵的她喘不上氣。
飯後李素去上廁所，方之桃才跟她說：“你别和外婆計較，聽到沒？”
“……”
“你先把編考了，到時候我讓你爸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把你調到好點的單位。”
方之桃口中的爸，是夏溪垚的繼父，對她們家人都不錯。
“……不了，這裡挺好，我不轉。我出去一趟。”
方之桃還想說什麼，卻被夏溪垚關門的聲音擋了回去。
她不知道去哪，便坐在樓梯上發呆。
沒多久，家裡傳來方之桃哽咽的聲音，“孩子還是要從小帶在身邊才好，要不長大了根本不和你親。”
聽力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
夏溪垚在外面晃蕩到晚上12點才回家，中途方之桃發消息問過她什麼時候回來，她回說和朋友玩，要晚點。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收拾完就去了咨詢中心。
包望旗訝異，“時姐不是說你這兩天不來嗎？”
夏溪垚：“在家也沒什麼事，來看看，順便賺點積分。”
包望旗豎起大拇指，“你是局裡第二個拼命三娘。”
夏溪垚打了個哈欠，“第一個是誰？”
包望旗：“我的姐，時琳～365天全年無休，一直呆在局裡。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省吃儉用，掙的錢全寄回家。勞模浪奔腕。”
暗物質析出後，大腦裡别人的記憶便模糊了，包望旗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時琳确實近十年沒回過家了。
甚至這裡的位置，她也沒和家裡說過。
許是時琳執念太深，又加上夏溪垚聽力進化，被床頭上三個晶石念叨了一晚上“想回家”……
其實可以回去看看的。
夏溪垚察覺到後方有人，轉身就看到時琳拿平闆往包望旗腦袋上拍了一下，她身後還有一個坐輪椅的人，不過被擋住了身體，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時琳：“說我勞模可以，但别和雞狗挂鈎，你的姐我，是人！”
包望旗揉着後腦勺憨笑，“我錯了，我的姐。”
時琳：“既然來了，那等下就一起，我給你們講一下考編要注意的問題。對了，這是艾春暖，到時候和你們一起參加測試。”
時琳側身讓開，艾春暖坐在機械輪椅上，朝夏溪垚和包望旗揚起笑容，“你們好，我叫艾春暖。”
夏溪垚恍然，是昨天咖啡館外的那個女生。
當時身體輕松不少，是因為她把暗物質吸走了？
“你好，我叫包望旗，我來幫你。”他跑到輪椅後，握住扶手。
“謝謝。”艾春暖戴了頂帽子，20歲左右，身形消瘦，大腿上蓋了一層毛毯。
她的皮膚白的沒有血色，但眼裡卻洋溢着蓬勃的生命力。
她也是這麼久以來，除了顧逸，唯一一個讓夏溪垚感受不到任何情緒波動的人。
不僅如此，夏溪垚在艾春暖體内看到了很濃的陰影，屬于暗物質堆積的陰影，均勻分散于各部位。
“你好，我叫夏溪垚。”
“夏溪垚……”艾春暖重複了一遍，笑意加深，“你好，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