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不是時候，她想要改變姐姐的命運。

鳳凰聽到及由第一百零八次歎氣，再次出現問及由：“想好了？是成為我的繼承人，還是困在夢境中永遠不醒來。”

及由看着湖面，不答，隻是沉默，鳳凰也不急，坐在她身邊，也不說話。

突然一條魚越過水面，及由興奮的看着那條魚，然後搖着身邊的鳳凰說：“你看，你看，魚越出水面了。”然後及由絮絮叨叨的開始說話。

“你看魚跳躍的時候在月光下多美！你看，我就知道，我是最棒的！我建造夢境的時候，是給予夢境一些力量的，讓夢境自由發展的。就如這魚，因為夢境有力量，所以有水就有魚，嘿嘿，我建造的夢境都是有邏輯的。嘿嘿！我就知道，我師傅說得對，我就是千萬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神官大人說的不對，我可聰明了。啊哈哈，我就是最聰明的！他們說的都不對，我就是最聰明的。你知道嗎？啊哈哈……”

然後及由好像想到了什麼，興奮陡然消失，語氣也變得落寞，可還是不停的絮絮叨叨的說着。

“可我不能太聰明，太聰明了，父母就不喜歡我了，因為這樣會影響姐姐的命數，我不能比姐姐還要優秀，而且……我生來就是為了填補我們族的大陣的，注定會死，我不能有朋友和親人，我誰也不能接觸，所以……我不能太聰明，這樣我死的時候别人不會可惜，也不會傷心。父母隻要能記住姐姐就行了。嘿嘿，不過我不傷心，你知道嗎？我姐姐是特别好的人，特别好的，超級好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姐姐好好生活，拿我魂煉成五彩靈珠的代替品就好了。這樣父親母親和師傅，還有神官大人，獬豸，師兄弟們都不會傷心，你說對不對。所以……”

及由把頭埋在膝蓋上之後，甕聲甕氣的說：“所以……你知道嗎？其實……其實我很怕孤單的，你知道嗎？我很怕很怕黑暗，因為烏龍山一旦天黑了之後，動物們就回家了，我就沒有……人玩了，而且我沒有家可以回，你知道嗎？我其實很膽小的，也很懦弱，并不像你想的如此堅強、聰明、勇敢，我知道……的，你選我是因為我足夠堅強和聰明。但……鳳凰，你知道的，這是我的夢境，我建立的法陣，從你進入的那一刻，你的所思所想都在我的世界裡。你想象中的我，是非常善良和公平的，可……我不是，我不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做不到你所想的公平，也做不到你想象中能夠分辨所有的真假，做到公正。鳳凰，我不适合。而且……”及由擡起頭看着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鳳凰說，“我清楚的知道，我非常膽小，而且尖酸、刻薄、自私、自利，而且嫉妒心很重。我内心非常恨我的姐姐，我恨她得到了父母所有的愛，我隻能待在烏龍山，如果不是姐姐星軌有變，我就永遠不能出山。就連我的師兄弟們，我的師傅都愛我的姐姐，我怎麼做都不行。我……我怎麼做都不行！所以……鳳凰，我不行的，我隻想趕緊結束這一切，我答應過祖母，我要走遍整個大荒，要好好生活的！鳳凰，你可以找其他鳥的，你不是已經選了鳳起了嗎？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我？我……我……”

及由将雙手握成拳頭，砸了自己的膝蓋上，急切的想說什麼，可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隻得說：“鳳凰，你看，我把鳛鳛魚害的這麼慘，我……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鳳凰看着滿眼淚水的及由，看着那個緊握雙拳的及由，看着那個膽怯的及由，隻能摸摸她的頭，然後轉頭看着荷花池陷入了沉思。

很久之後，鳳凰才開口說：“及由，你知道這個繼承人是怎麼選的嗎？”

兩個人同時陷進了各自的悲傷，一時間又無話可說了。

又在沉默許久後，鳳凰閉上眼睛，無限哀傷的說：“及由，我不想選‘命’定或者星盤選的，而是我想選最好的，我選的是整個飛禽之首，如果選不到最合适的，我甯願整個飛禽都沒有領袖，讓他們自由的發展。”

鳳凰又摸摸及由的頭說：“從第一眼見你，我就知道，你比鳳起合适，我雖已經身死，但并不是毫無用處，我沒有繼承人，按照神的規則。”鳳凰用手在控制随意的比劃了一下，然後就聚集出無數可怕的神力，鳳凰看着手中的神力說，“我現在仍可以随意調動飛禽整個族群的力量，可……我很怕我之後的繼承人，會因為繼承我的力量，而分不清權利和責任。而且……我不信命，也不信星盤，我隻信我自己，我想選一個我信得過的繼承人。我隻信我能握在手裡的東西，及由，你是最合适的。因為你展現的是你想要展示的夢，是你編造的夢，給楚楊看的夢，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燭龍醒了。所以……你按照楚楊所想的，編造夢境，讓楚楊以為你進入了他想要你進去的夢境，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在空中一揮，鳳凰将夢境展現在半空中，那個夢中……

及由在知道還有鳛鳛魚沒有站在她特意留出的現實中，所以她決定進入夢境去找剩下的魚。

也因此，及由第一個夢境就進入了正确的地點和正确的夢境，因為及由心志堅定，不會進入錯的夢境，她從一開始進入的，就是那個夢。

也就是說，及由直接進入了那個房子……她從進入那個房子開始，就察覺到了異樣，然後讀取了房子中殘留最深的情感，那些鳛鳛魚的恐懼，那是對神族的恐懼和要赴死的決心……

那些記憶慢慢在及由眼前展現的時候，及由感受到那些恐懼，手指微微顫抖，但仍堅持的向前走。

無數個破碎的場景一一展現

“阿曉，你藏在這裡，不要出來，你還小，不能因為我們而去赴死，你藏在壇子裡，十天後出來，族長會來接你的。”一個女魚躲在角落裡将自己的妹妹藏在壇子裡，躲避着其他族人的。

“快，姐姐，我們要敢在日落之前去及由神君那裡請罪。”

“哥哥，我們藏一顆毒藥吧，萬一……萬一……及由神君是個……會折磨我們的。”

“那我們人人手裡藏一顆毒藥，必要時自裁，不能受辱。”

“可……可……也許神君隻是單純提醒我們藥錯了而已……”

“我怕死，我不想死”

嗚嗚嗚的哭聲

“不能給族人帶來麻煩。”

“不能給家人帶來麻煩。”

那些破碎的畫面，一個一個浮現在半空，一個一個展現在房子裡。

半空中那些支離破碎畫面上，一個一個不同的場景，及由站在那裡憑着短短的幾句話，幾個不同的破碎場景和那些恐懼，已經猜到了真相。

鳳凰回頭問及由：“你在想什麼？”

及由怯生生的看向鳳凰，幽怨的已經溢滿整個眸子。

及由站在房子裡想的是：這就是師傅說的，站于世界之外，于高處，誠愛世人。站于是非之外，于低處，憐愛世界。成神，先要愛人，也要恨人，對這個世界保證公正。

她沒做到，及由覺得愧對師傅，更愧對鳛鳛魚。

她沒去體會這些生活在低處，艱辛生活的人。

她太自以為是，太高高在上了……也太傻了，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