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醫..."宇逸塵喉間擠出破碎的音節,整個人卻順着龍椅滑下。殿外忽起一陣狂風,吹得燭火明滅不定,映着他逐漸青紫的臉色。上宮汐羽匆忙從屏風後轉出,望着滿地狼藉,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她從未料到這壯陽丹竟如此霸道,不僅沒能達成目的,反而要将帝王推向絕境。
就在這時,殿門轟然洞開,純妃領着一衆太醫沖了進來。她素白的裙裾掠過血泊,發間步搖随着急促的步伐叮當作響。"陛下!"純妃撲到龍榻前,抓住宇逸塵冰冷的手,眼中滿是擔憂。太醫們立刻圍上前診治,銀針探入帝王腕間,針尖瞬間發黑。
"這...這是劇毒之症!"為首的太醫顫聲驚呼。上宮汐羽感覺背後冷汗涔涔,她死死攥住袖中剩餘的丹藥,強作鎮定道:"定是陛下近日操勞過度,還請太醫們全力施救。"而純妃轉頭望向她的眼神,已帶上了幾分審視與懷疑,殿内的空氣瞬間凝固。
太醫們凝重的神色還未散去,上宮汐羽已癱軟在地,指尖顫抖着指向純妃的裙裾:“方才臣妾瞧見娘娘袖中滑落的紙包……陛下服用的湯藥,可是娘娘親手送來的!”她聲淚俱下的指控驚得衆人倒抽冷氣,純妃下意識後退半步,後腰撞上案幾發出悶響。隻見她袖中果真墜出個蠟封小包,滾落在染血的地磚上,與宇逸塵吐出的黑血堪堪相觸。
“本宮冤枉!”純妃踉跄着要辯解,卻被侍衛死死按住。上宮汐羽趁機撲到龍榻前,握住宇逸塵的手泣不成聲:“陛下若有閃失,臣妾願以死相殉!”暗處傳來珠簾輕響,早已得信的令妃踱步而入,目光掃過純妃,冷笑出聲:“姐姐好狠的心。”
當銀針在純妃帶來的藥碗中泛出幽藍,上宮汐羽适時地昏厥過去,被宮女扶着癱軟如斷線風筝。“娘娘前日還在禦花園與陛下争執,說若不得專寵便……”不知何處飄來的私語聲,如毒蛇般纏住純妃腳踝。她望着昏迷中呓語的宇逸塵,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臣妾對陛下一片赤誠,怎會……”
“搜她的長春宮!”令妃擲出鑲玉護甲,冷眼看着純妃被拖走。三日後,宮人捧着沾滿藥渣的陶碗呈于禦前,而長春宮的密室裡,幾枚與宇逸塵服用的丹藥模樣相同的赤丸,正靜靜躺在純妃平日所用的首飾匣中。
深夜的天牢彌漫着血腥氣,純妃的青絲淩亂地黏在冷汗涔涔的額角。獄卒将狀紙甩在她面前,墨迹未幹的供詞上,“謀害帝王”四字刺得她雙目生疼。“這手印……”她顫抖着去摸自己右手,才驚覺指尖殘留着某種黏膩的藥汁——正是白日裡上宮汐羽佯裝關切,為她擦拭傷口時留下的。
暮霭浸透朱紅宮牆,宇文玥踏入彌漫着藥香的寝殿,毫不避諱地立在龍榻三丈外,墨色廣袖無風自動:“皇圖霸業懸于一線,兒臣懇請父皇,莫要讓這江山社稷成了無主孤舟。敢問儲君之位,可有定論?
宇逸塵半睜的渾濁雙目驟然收縮,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攥住錦被,劇烈咳嗽震得喉間腥甜翻湧:“你...竟如此迫不及待?”殿外忽起一陣狂風,将案頭未幹的遺诏卷落,紙頁翻飛間,宇文玥瞥見末尾“純妃之子”四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兒臣一片赤誠,隻為江山穩固。”宇文玥緩緩起身,玄色衣擺掃過滿地狼藉的藥碗,“聽聞純妃毒害皇嗣、弑君謀逆,如此蛇蠍婦人誕下的孽種,當真配坐這江山?”
龍榻珠簾輕晃,宇逸塵猛地撐起身,龍袍滑落露出嶙峋肩頭,嘶啞的聲音裹着怒意:“朕的旨意,何時成了任人窺探的兒戲?你既生在皇家,就該明白——有些話,不是公主該問的!”
宇文玥低低笑出聲,聲音裡帶着幾分蒼涼:"兒臣不敢過問國事,隻是見父皇對身後事思慮深遠,倒想起那被幽禁冷宮的江氏。昔日裡的海誓山盟猶在耳畔,如今卻隻剩冷宮殘燭相伴。父皇這般翻雲覆雨,當真不曾念過半點舊情?"
殿内死寂如墳,宇逸塵劇烈的咳嗽震得龍榻簌簌作響,指縫間滲出的黑血在明黃錦被上綻成妖異的花。宇文玥望着那抹血色,忽然覺得父親蒼白的面容與冷宮裡江氏的臉重疊在一起。
"住口!"宇逸塵怒目圓睜,卻在對上女兒眼底翻湧的譏諷時,喉間的呵斥化作一聲虛弱的歎息。他枯瘦的手摸索着枕邊的玉玺,冰涼的觸感讓意識清明了幾分:"江氏謀逆證據确鑿,朕...朕身為天子,豈能因私情壞了國法?"
"國法?"宇文玥猛地跪近龍榻,珠翠撞在青磚上發出脆響
當年江氏之父為先皇護駕戰死沙場,滿門忠烈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局?父皇可還記得,江氏被廢那日,冷宮的雨下得有多大?"
所以,這就是你插手儲君之事的緣由?"宇逸塵忽然笑了,笑聲裡帶着無盡的疲憊,"你以為朕不知道,江氏在冷宮偷偷教你權謀之術?宇文玥,你終究還是成了她複仇的刀。
玄色裙擺掃過青磚,宇文玥俯身逼近龍榻,眼底燃燒着赤焰般的執着:“江山更疊從來隻問強者,無關私情!那些帝王心術、治國韬略,皆是兒臣點燈熬油,一頁頁啃食史書、一樁樁拆解朝局,硬生生刻進骨子裡的!
說完宇文玥猛地掀袍跪于龍榻之前,玄色蟒紋随着動作獵獵翻卷,她一把扯開頸間象征公主身份的珍珠璎珞,任由碎玉般的珠子滾落滿地。"這萬裡江山,不是任人擺弄的兒戲!"她直視宇逸塵渾濁的雙眼,嗓音裹挾着冰刃般的寒意,"兒臣踏過戰場白骨,見過黎民疾苦,更親手拔除三州蠹蟲。朝中那些觊觎皇位的皇子,哪個有這般手段?若想江山永固,父皇今日就該昭告天下——将這社稷重擔,交到真正能守得住的人手中!"
宇逸塵喉頭發出一陣幹澀的嗤笑,枯槁的手指死死攥住床幔,渾濁的眼珠裡翻湧着複雜的光:“好...好個野心勃勃的逆女!你以為憑幾句狂言,就能觊觎這至尊之位?”他劇烈咳嗽着,指縫間滲出的黑血滴落在宇文玥方才擲落的璎珞上,殷紅如泣。
宇文玥卻不為所動,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劍鋒寒光映得滿殿皆寒。劍尖挑起龍袍下擺,她俯身逼近,發間金步搖劇烈晃動:“江氏被廢當夜,兒臣便立誓要讓皇家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如今這江山,與其落入那些酒囊飯袋之手,不如由我來重塑乾坤!”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宇文玥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绯色衣角——是上宮汐羽帶着侍衛匆匆趕來。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手腕翻轉間,劍鋒已抵住宇逸塵咽喉:“看來有人等不及要做新君的功臣了。不過父皇最好想清楚——是讓江山落入謀逆者手中,還是...”她加重力道,鮮血順着劍尖滲出,“由親生女兒,為您守住這萬裡河山?”
宇逸塵望着眼前這個與記憶中軟糯孩童判若兩人的女兒,胸中翻湧着驚怒與不甘。喉間腥甜翻湧,他卻突然詭異地笑了:“你以為...坐上皇位就能得償所願?這龍椅之下,可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