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糖漿險些要滴落在課本上的時候你伸手接了過去,舔了舔手心後拿起手旁的熱茶抿了一口,正想再翻閱到下頁,書被抽走了。
“這種東西就是你無法割舍的理由?”
胧晃了晃手中的書,因為歲月染上了枯黃與褶皺的書本随着搖曳發出嘩啦聲響,他本來想将書狠狠一把甩到地上的,臨了又成了輕輕松手,啪嗒一聲,你看到了書封上的幾個字。
有時候胧也分不清自己看向你時究竟是在懷念松陽還是透過你窺見了虛的一隅,盡管一遍遍對自己說着不該,鋼鐵壓不住埋藏在最初的柔軟,從縫隙中悄然流出。遏制住了天性仍舊在用情至甚時展露那抹溫柔的笑,肌膚的溫度與記憶中相差無幾,有些恍然,如果你從未深陷黑暗想必會是那群孩子們溫柔的大師姐吧,和老師一道頭疼着調皮着的師弟;而殺人時甚至看不清拔刀的劍法與不知何時出現在敵人身後一擊斃命,那時眼底的淡漠視人命為草芥,又像極了虛。
不,你不像虛,虛殺人時會笑,你不會;你不是視人命為草芥,隻是……
隻是你從不把他的命當成草芥罷了。
“吃團子嗎?”
胧合上了眼想斂去雜亂的思緒,口中軟糯的甜打斷了他複雜的情緒,他睜開眼,果不其然是你将團子塞了一串到他嘴裡,自己咬了口手頭剩下的團子。
“……”
胧握住了竹簽坐到了你身旁。
“我是大師姐,胧是大師兄,我們要一起守護老師的志向不是嗎?”
“如今你還向往着這些已經被踐踏成泥濘的東西嗎?自墜落的屍骸中複蘇的已不是昔日的烏鴉了,不過是舊日亡靈化身為的龍。”
早就不是那種可笑的關系了,師姐與師弟,老師與弟子,松下村塾——有一刻是真正屬于過他的嗎?曾經他幻想過,現在覺得那不過是夢幻泡影。
“握着這本書的老師真的很快樂吧。”
你沒有回答胧的話,自顧自拿起了書放在了胸口。胧已經對你不知是刻意還是聽進去了但還是選擇不作答的忽視習以為常,他再咬了口團子,瞥着你的動作。
“快樂與滿足不能一概而論,老師說如今能看到我們已經覺得滿足了,但他不快樂。”
要說幾遍你才能明白吉田松陽已死的事實?或許永遠也拗不過你,畢竟一遍遍澄清早已不是那種關系的時候你就沒再聽。但如果這樣是你願意承認的結果的話就随你去吧……也許自己在心底也想去接受“這樣的結果”才是事實吧。
“胧。”
你整個人放松下來躺在了榻榻米上,那本書就攤開蓋在你的胸口,散亂的頭發鋪開,淩亂點綴着美感。你側過身來看向身旁的胧,伸手捏住他的袖口拽了拽,他順勢低頭看去,深灰色與乳白色萦繞在了一塊兒。胧一瞬間忘記了呼吸,在發覺的時候他立刻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讓疼痛迫使自己清醒過來。
“團子好吃嗎?”
“澈,你在說什麼?”
結果是在說這個……自己究竟在失落什麼?失落之前的期待又是什麼?他正過臉,面無表情将剩下的團子吃完。
“我在問團子好吃嗎?”
“不好吃。”
“不好吃嗎?”
“……嗯。”
“那就是好吃了。”
“你從哪聽出來我覺得好吃了?”
“從那裡聽出來。”
“那裡是哪裡?”
“就是那裡啊。”
……
這樣沒營養的對話進行的插科打诨本來是習慣成自然不覺有什麼,已經是為數不多喘息的時刻了。
“澈?”
“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奈落三羽之一了,不必再做為了殺人而殺人的工具,去為了守護而揮刀吧,骸。”
你将一柄與女孩身形極其不符的長刀遞了過去,俯下身來摸了摸藍色的腦袋。骸有些懵懂地歪了歪頭,其實她能明白——吉田松陽曾經那麼教過她,可如今她尚處于一知半解的狀态。
“我能看出來,那個人和老師一樣,一定……”
話到最後你卡了殼,松陽于你而言不單單是老師,更是給予了你生命使你靈魂完整真正升華為人,為你提供了栖息之所開辟了你前路,白天黑夜不分的暗無天日中自幼年短暫的夢中汲取養分度過了無數個日夜……太多太多了。
該怎麼去形容他?
你合上了眼,在骸疑惑的目光之下你徐徐撥開了眼睑,你學着那時松陽對你和胧溫柔的笑,
“一定會是你的光。”
你已失去了追求光的權利,但至少你的小師妹還有脫離無邊地獄的機會。骸仍似懂非懂,她覺得你說得對,隻是現在還無法消化成自己的語言。吉田松陽,确實是個很好的人,如此這樣認為就對了。
“我想了解更多松陽的事。”
“嗯。”
你輕輕颔首,帶着骸席地而坐,小女孩抱着比她個子還要高的刀。你想到了曾經在松下村塾目睹過的一幕,小小的銀時抱着比他人要高的刀,坐在連廊上和老師說着沒營養的對話,吐槽自家老師的脫線天然呆,度過與往常無甚兩樣的平平無奇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