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全氣的在原地狠跺腳,瞧出那群人威勢也不敢貿貿然追上去,隻好忍氣吞聲自認倒黴,拿起地上抹布收拾一地污穢。
日頭西移,酒樓半日裡又來來往往不少江湖人,李道全唯一識得的便是青衣竹蕭裝束的藥王谷人。
在她阿娘逐漸病重那段日子,曾有雲遊到青山鎮的藥王谷醫者來為李靈仙診治,但可惜最後還是無力回天,隻歎息搖頭離去。
雖然對方救治她阿娘未果,但李道全仍對這些濟世救人的醫者大有好感,是以在見一青衣女孩被一夥人推倒在地時,她撥開圍觀人群便沖了過去。
“你們在幹什麼?!”
她撞開伸掌欲打、一身金玉叮當作響的鵝黃衣衫女孩,伸手扶起跌倒在地的藥王谷弟子。
金有儀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人來,她一皺眉瞪身後跟班,開口就是嬌斥:“不是讓你們清場嗎?”
“小姐,一樓的人可以清走,二樓那些……”跟班湊到金有儀耳邊,低聲輕語:“藥王谷的人可以置之不理,但青霄派和烈焰山莊那些人,家主出門前千叮呤萬囑咐,讓您可千萬别招惹。”
“我金玉門富甲天下,那些什麼青什麼焰的算得了什麼?”
女孩揚頭,居高臨下打量扶起青衣女孩的李道全,她見李道全衣衫儉樸,甚至可以說一句褴褛,再怎麼瞧也不像某個名門正派的傳人弟子。
是以神态越發倨傲,隻差沒把“盛氣淩人”四字寫在臉上。
“你難道不知曉我金玉門的名頭,還敢出來打攪我教訓這臭丫頭?”
另一個跟班忙上前接話:“還不速速離開?當心我家小姐等會連你一起收拾!”
李道全皺眉:“她犯了什麼過錯,要叫你們這麼多人欺負她一個?”
金有儀一揚眉:“本小姐看得起她才叫她給我姑姑熬藥,但她居然敢在藥湯裡下毒!”
“現下我姑姑腹痛難忍,你說我該不該打她?”
李道全遲疑,一直閉口不言的女孩擡頭,正與低頭看她的李道全目光相對。
她生了雙很美的眼睛,杏眼微垂,睫毛顫動似蝴蝶振翅,眼眸中波光流轉宛如一彎盈盈秋水,此刻甯靜望向李道全,叫李道全幾乎溺斃在這雙眼眸裡。
她話說出口,卻不是對李道全。
“金小姐,你尊長所練功法與湯藥藥性相沖,我先前并不知曉那湯藥是給金尊長,是以寒熱相斥,才叫金尊長腹痛。”
“若你願再信我一次,連漣願意再熬煮合适湯藥……”
“小姐,”同行女孩湊到金有儀耳邊:“您好像确實沒有告訴她,那藥不是你自己喝……”
金有儀:……
她隻是想借别人之手給姑姑獻殷勤而已,至于事情搞砸,則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從小到大,隻要她把想做的事交代下去就從沒有辦不成的,哪知這次磨着姑姑帶她來這窮鄉僻壤卻出了差錯。
她臉色陰晴不定,良心在與道德搏鬥。
“對不起。”
良久,一聲生硬的抱歉從金有儀牙縫裡擠出,連漣微擡眼,李道全撓撓頭,這位金枝玉葉的小姐,貌似還沒有嚣張跋扈到失其本心。
“無事,誤會解開了就好。”
連漣借李道全之手站好,回頭對她微微一笑示意,直到對方身影消失在酒樓門口,李道全才慢慢回過神來,耳旁似乎還留有女孩道謝的餘音。
摸摸有點發燙的臉頰,她隻當是今日日頭太盛,等回神一看,金有儀與其一衆跟班早不見了身影,空蕩蕩大堂裡隻剩下她一人。
夜色彌漫,結算了今日工錢李道全心情頗好,早把白日裡的沖突忘之腦後,隻覺得自己今日“英雌救美”甚是英武,很有大女人風範。
溜溜哒哒趕在夜深前回了竹林小屋,鎖好院門,就着屋旁水井洗漱幹淨手臉,李道全進屋反鎖好門關好窗,鑽進被窩頭一沾枕頭便陷入酣眠。
夜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雨打竹葉,掩蓋住來人風聲。
李道全朦胧間翻了個身,被子滑落在地,皮膚受了涼睡意漸散。
雨勢漸漸大了。
“咚,咚。”
門外傳來兩道敲門聲。
“誰呀!”
“咚,咚……”
來人不語,隻是沉默敲門。
這個時辰,會有誰半夜不睡來小屋尋她?
李道全意識迷離,尚有一半魂魄在睡夢中,耷拉着鞋,打着哈欠一步步挪到門口。
手将将要觸碰到門鎖時,她忽而精神一凜,半閉的眼完全睜開。
隔着一扇門,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混合着泥土草香鑽入李道全鼻孔,瞬間驅趕走她所有睡意。
她下意識放輕呼吸,腳步後移一點點遠離屋門。
“咚咚!”
敲門聲越發急促,透過竹屋縫隙,那股腐爛氣味越發四溢,連下了一夜的雨水氣息都掩蓋不住。
李道全隻在兩年前為阿娘送葬時,在義莊聞見過這種氣味,死人腐爛後的氣味。
門外敲門的,難道竟是個死人不成?!
她到底尚且年幼,早早喪母便開始自己生活,說不害怕這種鬼神之說到底是不可能,此時往日同王二丫看過的種種聊齋志異瞬間占滿思緒。
正在她胡思亂想間,敲門聲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