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晃眼了一瞬,星期日已經戴上了白色的兜帽,看上去更為神聖了幾分。白色聖潔的手套被摘下,露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向你伸出,“你好,我是星期日,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星期日,很高興認識你。”
你猶豫着不敢伸出手。
剛從排水管上滑下來,然後就馬不停蹄地跑來了這裡,灰塵和汗水混在一起,想想都知道你此時不太适合握手。星期日顯然看出你的為難,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有些讪讪地合攏四指,收了回去。
“值此興奮時刻,不該喝一杯嗎。”加拉赫招呼你和星期日。
星期日抿了一口,動作優雅紳士。
你本想一口悶了,見狀也不好太過粗魯了。此景此景,你想起一句詩來。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倒是貼切。
你也極為局促地抿了一口,你想,自己的樣子一定滑稽極了。而旁邊的加拉赫看起來,就是慵懶随性了。
還是果汁!
你瞪了加拉赫一眼。
匆匆喝過幾杯後,你便借口有事,離開了。好死不死,星期日也緊跟着你走了出來。而且還極為紳士地與你保持着一段距離,并沒有追上前來。
你加快了步子。
星期日也加快了步子。
你拐進一條小巷。
星期日也拐進一條小巷。
你被石頭絆了一跤。
星期日也……快步上前,欲伸手把你扶起來。
别!
你伸手拒絕。
别讓你身上的灰塵弄髒了他的衣服。
你自己爬了起來。
星期日讪讪地縮回手,笑道:“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下别人的看法,沒有别的意思。”
不。
别内耗。
保持自己就好。
我們勞苦大衆還等着被解救呢!
你拍了拍桶身上的灰塵。
砂金塗的這一層銀似乎質地非常好,一點兒也不沾染污垢,輕輕拍幾下就掉下來了。
星期日想要伸手也被你拒絕了,他無奈笑了一聲:“閣下其實不用這麼妄自菲薄,其實你比我要強上許多。”
不!
明明你要強上許多!
但星期日顯然沒有這種覺悟,他自己的理由也很充分:“你的兄弟姐妹都很愛戴你,但我……似乎已經脫離很久了。如果……”他看着你,“我是說如果……”頓了頓,有些猶豫道:“閣下回到自己的家鄉時,看到自己的兄弟或是姐妹已經選擇了另外一條與你不同的道路,你會失望難過嗎?”
你聽出星期日後面的兄弟姐妹和前面的意思有點兒不一樣,仔細想了想後,給出自己的答案:“不會。”
“真的……不會嗎?”星期日看着你,仿佛對你口中的答案很是期待。
“不會。”你斬釘截鐵道:“我們看到的事物不同,理解和感悟也會不同,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但我們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标在努力,她會嘗試我走過的路盡量去理解我的想法,而我,也會設身處地去理解她的思想。”
“……這樣嗎?”星期日喃喃道:“她真的不會……”
“不會。”你的語氣更為堅定:“可能你需要多出去走走,腳踏實地地活着。而她可能會留在原地,體味不一樣的人生。”
星期日苦澀地笑了聲:“事實……也正如閣下所料。”
你沒有再開口,隻是和他一同沉默地站着。
星期日不過一會兒便恢複了往常的情緒,聲音更為優雅幾分:“我留在庇爾波因特,在這裡走動。看着這裡的繁華,了解底層人民的苦難……很多時候都忍不住在想,自己真的錯了嗎。”
這個問題,如果不是現在星期日一臉虔誠,你肯定會極其認真地告訴他沒有任何錯。但現在,面對着星期日有些期待的眼神,你說不出這些話。你也沒有任何答案,雖然星期日的理想世界是你深刻向往的。但有時候,你也禁不住想從夢中醒來。
或許,大家不是期待美夢,而隻是逃避現實。美夢和現實并不沖突,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兩者成為了不成文的反義詞。
星期日從你的猶疑中看出了你的想法,點點頭:“我知道了。”
你松了口氣,然而星期日的下一句話直接讓你驚得險些跌倒。
“如果有一日你要離開此處,請帶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