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一個穿着素雅旗袍的少女正抱着琵琶在廣場演奏。而她的斜上方天空,有個垃圾桶正高高躍起。該不會是說根據抛物線的軌迹方程計算,你落地時正好砸中阮·梅吧。
這是發生在昨天的情景,你若是沒記錯的話,砂金在你的桶内。不對,這和砂金在不在你的桶内有什麼關系,又不會因為多加個人而改變你的落地位置。但是你确實沒有砸中阮·梅,而是非常頭鐵地插進大樓裡去了。
隻過了一天,應該還沒有修……?!
居然修好了?!
你站在原地四處搜尋,周圍的大樓竟然真的沒有中間被砸了一個洞的。
欸不對,時間對不上。
這是發生在昨天的事情,而阮·梅女士遇襲發生在今天不是嗎。
“有何區别?”真理醫生收起了照片,慢吞吞道:“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
“……”
“今日一整天,我都在這裡睡覺。”你歎了口氣,指了指腳下的廣場:“阮·梅女士該不會是在這裡遇襲的吧。”
“所幸你還不算太笨。”真理醫生擦了擦書籍的表面,視線并未放在你身上:“接下來想一想如何自證,否則天才俱樂部和博識學會不會善罷甘休的。”
?
“你不是來抓我的?”
“當然不是。”
那他盤問你幹什麼,閑的嗎。
你轉身就走,真理醫生一本書把你砸倒在地上,你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背上壓的書本像是有千斤重,你居然爬不起來。
“知識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
視線内出現了真理醫生那雙露趾涼鞋。分明是個教授,身上卻沒有禁欲的氣息,反倒是滿滿的欲望。你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努力擡起上半身,視線落在胸前窗口的一縷鍊條上。
“看什麼呢。”
“知識。”
你認命地趴回地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手指不住地點着地面:“知識是無窮無盡的,用有限的時間去學習無窮無盡的知識,多少有些不現實。”
這話本就是發牢騷,用來應付真理醫生那探究的視線。你實在不想說出你在看他胸口這種膚淺卻又很現實的話,否則那些抓你的人還沒來,你就被這個教授用書砸死了。
不料此話一出,真理醫生反倒在你面前坐了下來。如此一個連書籍表面都要努力擦幹淨的怪咖,竟然絲毫不顧及形象地坐在地上,倒真是有些讓你吃驚。他還把腦袋上的石膏頭拿了下來,放在你的面前。
你與英俊的石膏頭視線平齊,面面相觑,畫面十分詭異。
“這句話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
那你坐下來幹什麼。
“你知道人最大的煩惱是什麼嗎?”真理醫生開口問你。
你誠實回答:“不知道,我不是人。”
真理醫生:“……對牛彈琴。”
真理醫生重新戴上了石膏頭,踏着星光而去。但他居然忘了壓在你身上的書本,如此一本珍貴的書籍,如沉重的大山一般壓得你喘不過氣來。你無法動彈,下半身幾乎麻木,隻有上半身能稍稍擡起來一點兒,手指好歹還能動。
知識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
這個世界也太抽象了,居然就把這句話具體化了。
你無聊地開始數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數到東方吐出魚肚白,數到滿天燦爛星光消失,數到太陽冉冉升起。
已經有些零散的人群圍在你的身邊,舉起手機拍照。閃光燈響個不停,咔嚓聲振聾發聩。從沒有一刻,你如此痛恨自己五感敏銳,連他們的竊竊私語都聽得一清二楚。
“欸這個垃圾桶看起來有點兒眼熟欸,是不是前幾天砂金總監帶回去的那個?”
“欸沒錯沒錯就是,聽說大半夜鬧得可兇了,連床都塌了。”
“哇内容這麼勁爆獵奇嗎,砂金總監的口味這麼重嗎?這得需要什麼姿勢,網上有科普嗎?”
“可能就是讓人無法忍受,這個垃圾桶才跳樓自殺吧。”
“什麼?跳樓?”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大半夜垃圾桶跳樓跑了,砂金總監氣得直抹眼淚呢。”
“不是吧不是吧,有誰能拒絕砂金總監啊。”
“不對不對,肯定不是這個垃圾桶,我前幾天還看見它在公司門口和人打架來着。網上也有視頻,特别清晰。”
“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還納悶呢,垃圾桶還能打架。哈哈哈哈這個世界終于颠成我想要的樣子了。你們說明天會不會有什麼拖把掃帚電腦什麼的,也來和我們打架。”
“哎呀你别打岔,繼續說,砂金總監的垃圾桶怎麼會自降身份和公司的員工打架呢。”
“所以說這就不會是砂金總監的那隻垃圾桶,你們看它灰頭土臉的樣子,哪裡像是會被砂金總監看上的。”
“那估計我的眼熟就是見到它打架了。”
“你們說它為什麼被扣在這裡啊。”
“還能因為啥,還是打架的事情呗。當時公司迫于它咄咄逼人的氣勢,不得不放它一馬,現在就逮着機會報複回來了。讓它嚣張,看以後誰還敢用它。用它,就是和公司過不去。”
“冒着得罪公司的風險……噫——想想都不寒而栗,這個垃圾桶會被業内封殺掉的吧。”
“垃圾桶有得是,又不缺它一個。它不當垃圾桶,有的是桶來當,還乖巧又聽話,百依百順,不打架。”
“不是你這話……”
“哎呀上班要遲到了……快走快走……”
“不是,你什麼意思啊……”
聲音越來越遠,你的耳根子終于得到了清淨。原來,并不是所有熱鬧的時候你都能睡得着的。有的熱鬧會讓你覺得安心,有的熱鬧卻隻會讓你糟心。
心情低落必下雨。
不知道這條定律在這個世界會不會應驗。
一滴水砸在你面前的土地上。像是一種無聲的預告,緊接着越來越多豆粒大的雨滴砸了下來。
無所謂了。
反正你也不會生鏽。
你趴在胳膊上,額頭貼着小臂,眼睛睜着,在臂彎下形成一個狹小卻沒有雨水的空間。但雨水還是順着胳膊的縫隙滲了進來,即使沒有風吹雨淋,卻依舊引起了一場水災。
你将胳膊松開了些。
水流從縫隙間流走。
你猛然擡頭。
卻被一片黑色遮擋住了半分視野。
不知何時,一把黑色的雨傘靜靜地立在你的頭頂上,陰沉的聲音一字一頓:“死了麼,我來給你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