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事兒你跟我講啊!再哭一會兒菜好閑了!”齊枝枝的表情很浮誇,嶽千檀就又被她逗笑了。
她一邊笑着,眼淚又忍不住繼續掉着,好半晌才道:“那我跟你說了,你不相信怎麼辦?”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相信?”
嶽千檀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機又将那張照片翻了出來,然後推到了齊枝枝面前。
她咬着手指思索着該怎麼說才能把事情說清楚,齊枝枝的兩隻眼睛卻一下子被吸在了屏幕上。
她将手機拿起,表情逐漸凝重。
在嶽千檀開口前,她突然問她:“你真的覺得照片上的人是你嗎?”
“你也覺得不是我?”嶽千檀一下子坐直了,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也覺得那個不是我對吧!”
齊枝枝将手機推還了回來,她指着屏幕上的人:“我認識你以來,就沒見你露出過這種表情,你什麼時候這樣笑過?你不覺得這個笑容妖裡妖氣的嗎?”
“就像是、像是,”齊枝枝斟酌了一下,才找到合适的形容,“就像是一個正在模仿女人的男人……”
嶽千檀的心髒狂跳,聲音都在發顫:“我也完全不記得我拍過這樣的照片,而且這明顯是用後置攝像頭拍的,我沒有手機支架也沒有自拍杆,我一個人在家是拍不出這種照片的!可是醫生說我是産生了幻覺,他們都說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你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嶽千檀說得語無倫次,眼淚又一滴滴地滾了下來。
齊枝枝沒立即回答,但她卻收起了平日裡的散漫,難得露出了正經的一面。
“嶽千檀,我發現你好像對我産生了一些誤解,”她道,“你竟然一直以為,我覺得那些都是假的。”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從來不覺得,我們接觸到的那些東西,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是假的,是空穴來風,是臆想,我從來不這麼想……”
嶽千檀張了張嘴,淚珠還挂在她的下巴上,她臉上的茫然之色也更重了。
“你就沒想過嗎?”齊枝枝道,“看不到盡頭的路,盡頭到底有什麼?緊閉着的門,門背後又藏了什麼?突然傳來的重響,到底是誰發出來的呢?”
“或許那些東西本來就是客觀存在的,隻是别人都看不到,感知不到,或者說注意不到……我們會得這種病,也不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而是我們被那些東西給逼瘋了。”
“所以我才會說,我不明白它們為什麼會找上我,我并不是一個敏感的人,它們為什麼會選擇我呢?我想不通。”
端着菜的服務員走上前來,将擺盤精美的話梅排骨放在了兩人中間,也打破了那種凝重緊張的氛圍。
齊枝枝吐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嶽千檀喃喃問她:“那你有想過該怎麼辦嗎?”
“我也不知道,”齊枝枝給嶽千檀遞了雙筷子,“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應對方法就是不去想它,當它不存在。”
“我想的是,既然那些東西是客觀存在的,既然那些感知不到的人都能正常生活,我為什麼不行?我隻要裝得跟别人一樣感知不到不就行了嗎?”
“我以前不跟你說這些,是覺得你比我敏銳太多了,我怕告訴你之後,反而适得其反,還不如就讓你聽那些醫生的,把這些都當成假的算了。”
嶽千檀嘴唇動了動:“那你為什麼現在又說了?”
“因為我覺得你的狀态太不對勁了,你好像要迷失了,”齊枝枝的聲音變得很輕,“我真怕你有一天走進某條暗巷後,就再也出不來了。”
嶽千檀還想說些什麼,齊枝枝卻已經重新露出了笑容,她夾了塊排骨送進嘴裡,一邊嚼一邊笑嘻嘻地寬慰她:“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也别多想,咱們就當它們不存在,它們都傷害不了别人,肯定也傷害不了我們……”
她這副無事一身輕的模樣,讓嶽千檀忍不住羨慕起來。
齊枝枝平時總是大大咧咧的,成天笑嘻嘻的,說起話來也總是沒個正形,但嶽千檀卻很清楚,她這個朋友其實是一個很通透的人,或許也是因為齊枝枝的年紀比她稍大一點,閱曆更豐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更加全面。
“都說了别想了!”齊枝枝抓過嶽千檀的手機,迅速将那張古怪的照片删掉了。
“哎……”嶽千檀伸手想阻止卻沒來得及。
“哎什麼哎,”齊枝枝白了她一眼,“這種照片你留着幹什麼?難道還真要去深究照片裡的到底是誰,還是想向誰證明照片裡的人不是你?”
嶽千檀還想說些什麼,齊枝枝已經夾了塊排骨到她碗裡,催道:“别想啦!趕緊吃吧!”
嶽千檀遲疑着,但還是慢吞吞地将排骨放進了嘴裡。
因為不久前哭過,排骨剛入口有些發苦,之後才有酸甜的滋味逐漸蔓延上口腔。
“檀兒,”齊枝枝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在這時提議,“要不咱倆出去旅遊吧,去外面逛逛,省得你一天天憋在家裡瞎琢磨,那個詞怎麼說的來着,細思極恐,你不去細思當然就不會恐懼了。”
出去旅遊也好,她換一個新環境散散心,說不定真能不再去想那些事。
也說不定等她回來之後,她就可以回學校把高三讀了,再考個大學。
畢業後找個工作,不管能賺多少,隻要有收入,她就不會時不時地焦慮了。
“那我們去哪玩呢?”
“去關外吧。”對面的人回答得毫不猶豫,仿佛是早已想好了這個目的地。
而當“關外”這兩個字在嶽千檀耳邊閃過時,她眼前竟很突兀地浮現出了一些繁雜混亂的畫面,一種莫名的沖動也從心底湧出,她幾乎下意識就點頭說了個“好”。
齊枝枝嘴裡含了塊排骨,她“啊”了一聲,好像沒聽清。
“我是說,我們就去關外吧。”
“關外,”齊枝枝念叨了一遍,笑道,“你想去東北啊,要不去我老家玩?自從來了淮江之後,我就再沒回去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