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天已經全黑了,錦江縣偏,嶽千檀和齊枝枝住的農家樂更偏,外面都沒什麼燈光,兩人在民宿的飯堂裡随便對付了幾口,就回房了。
“這群東北人可真滑稽,”齊枝枝仰在床上,一邊玩手機,一邊和嶽千檀吐槽,“那個叫齊深的,我還以為他們有什麼陰謀呢,結果是他那妹子有精神病。”
“精神病有什麼了不起的嗎?我還有精神病呢!”
嶽千檀瞥了她一眼:“你不也是東北人嗎?”
“咱們這樣的,在南方,人家覺得咱是東北人;在北方,人家又覺得咱是南方人,所以咱們其實是北南人,随機且中立,不隸屬于任何群體。”
齊枝枝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
“那是挺會靈活就業的。”
嶽千檀評價了一句,卻突然想起了那個跟在齊深旁邊的年輕人。
“今天那個人,你覺不覺得他有點奇怪?”
“你是說那個古風小生?”齊枝枝摸着下巴,“他耳朵上戴的那個,我倒是認得,叫山鬼花錢,我之前和我爸媽去廟裡玩,見過有賣的。”
“說是人家本來是叫殺鬼錢,但是因為錢上刻的字看着像山鬼,久而久之就被叫成山鬼錢了。”
“那到底是什麼字?”嶽千檀問道。
“那就不是字,”齊枝枝搖頭,“人家那是個符号,左邊的代表雷令,右邊的代表山火,太專業的我也說不出來,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引雷霆山火殺鬼的意思。”
嶽千檀恍然大悟,但是……
“他為什麼戴那麼個東西?”
“古風圈之前不是流行過一個金句嗎?叫什麼‘一枚山鬼錢,護爾萬周全’[1],總之就是怎麼矯情怎麼來!怎麼有高大上怎麼整!怎麼文藝怎麼秀!”
齊枝枝的網速顯然比嶽千檀快,她對這方面好像還挺了解的,她拍着嶽千檀的肩,語重心長:“說不好他那個黑刀啊,還是什麼徒手殺熊的故事啊,都是花錢雇那個老把頭宣揚的,為了給自己立人設,他們這群古小生都江湖悠悠的,特别抽象。”
嶽千檀對此還真不怎麼了解,高三的時候太忙了,她都沒空上網,現在聽齊枝枝這麼說,她有些懵懂地點頭。
“不過他長得還是挺帥的。”嶽千檀忍不住這樣說道。
這點齊枝枝倒是認同:“就是不知道摘下口罩後什麼樣,有些男的就是戴着口罩的時候帥,取下來就全毀了,那句話叫什麼來着,氛圍感帥哥。”
嶽千檀又想起了那雙從黑色口罩之上露出的眼睛,她莫名覺得他就算把口罩取了,也不至于到“毀了”的程度,能長出那樣一雙漂亮的眼睛,下半張臉再難看也很難“毀了”。
“但是他那個香水味我不太喜歡,太奇怪了。”
嶽千檀倒也不是嫌臭,那個味道甚至和臭沾不上半點邊,也絕無劣質香水的豔俗感,它就是太具有侵略性了,也太濃郁了,他從她旁邊經過時,那股味道仿佛要從她的毛孔鑽入骨髓,令她不可抑制地産生了一種全身發麻的戰栗感,甚至于那如檀香般的馨甜回韻似乎現在仍殘留在她鼻尖,令她晃神間總好像還能聞到。
嶽千檀心想,他一個跑山的,噴那麼濃的香水幹嘛?跟他同行的人就沒有意見嗎?
還是說那根本不是香水,而是某種沒聽說過的花露水?
誰知齊枝枝聽了她的話後,竟露出了疑惑之色:“什麼香水味?我沒聞到啊,他身上有味道嗎?”
“那麼濃的味道你完全沒聞到?”
嶽千檀瞪大了眼睛,齊枝枝卻仍是搖頭。
她立即有了一種茶壺裡煮餃子,有嘴倒不出的憋屈感。
本來還想和齊枝枝一起吐槽一下呢。
“那下次要是再撞見他,你可要好好聞聞,真的是很奇怪的味道。”
“好好好,我下次仔細聞。”
齊枝枝是這樣說的,但她顯然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