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殿。
花鳥魚獸的雕刻組成裡三層的神台,先是紅色的帷幔重重疊疊,絢麗缤紛的紅束,糕點水果這個新鮮的貢品,最裡面方刻有“孝賢皇後”的牌位。
周阿幺愣愣望着精美絕倫的牌位,突然一拍大腿:“糟糕,完蛋了…”
李珩耀側頭,他似習慣了周阿幺的想什麼就說什麼。
他問:“怎麼了,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周阿幺微咬唇瓣,杏眼似嗔怒似幽怨望着李珩耀。
“你怎麼沒跟我說我們來大福殿是來祭拜你母後呢,我…”她想了想,拉上李珩耀一起背鍋,“我們倆竟然連祭拜的貢品都沒帶。”
“你娘,肯定不生你的氣,萬一惱我,半夜來尋我怎麼辦?”
貢品…沒帶。
側頭望着每日宮人都會替換的貢品,李珩耀沉默半晌,無力擡手,柔聲道:“伸手。”
周阿幺伸手。
一張繡有山茶花的潔白手帕出現在她掌心,上面是三顆青紅帶褐的荔枝。
“給你。”
這荔枝是七八天騎馬費時費力運過來的,又被李珩耀緊緊攥在手心許久,早就不複新鮮水嫩,甚至有點皺巴巴的。
“這?”周阿幺歪頭。在認親宴上周阿幺就看到這個像小石子的東西,卻沒想到李珩耀堂堂一個王爺,跟她似的貪嘴的很,還偷偷拿。
她輕哼一笑,并未出聲點破。
“不是的。”
瞧她那得意的小模樣,李珩耀就知道他王妃腦子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張嘴想解釋,卻發現自己的行為确實殷勤。
閉嘴的瞬間又覺得,他不說明,這件事,要被她這位王妃定性為饞嘴王爺偷荔枝。
幾息之間,李珩耀開口:“是我瞧你剛才在認親宴會看了好幾眼,給你拿的。”
“那多謝王爺了。”
周阿幺根本不在意的李珩耀解釋,她擡手握住荔枝,笑靥如花道:“那算我們倆一起為母後準備的,可以嗎?”
說罷,她走到已經放了一堆貢品的神台上,放上三顆荔枝,接着,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
然後,一臉殷切望着站在一側的李珩耀。
無奈,李珩耀走過去,跪在另一張蒲團上,與周阿幺一起磕頭。
祭拜完,就聽周阿幺叽裡咕噜說個不停:
“母後,兒臣和王爺這次着急沒帶什麼,等下次一定給您準備許多貢品,希望您在下面一切都好,保佑兒臣長命百歲、事事順心,無憂無慮,發大财、掙大錢…”
李珩耀一時間竟有點不知所措,聽着周阿幺絮絮叨叨,讓他母後萬事都保佑她。
冷淡的目光落到三顆荔枝上,不由一笑,能有這般奇效?
在一旁聽了許久,李珩耀才開口:“王妃…”
“啊?”周阿幺先是不解,随後一臉遺憾,最後趕緊又補充一句,“那您也記得保佑王爺身體健康哈。”
呵…他隻配得到順便的一句嗎?
沒等李珩耀感慨完,就見周阿幺一手從牌位前偷回兩顆荔枝。
甚至,把其中一顆塞回他的手中。
“這…”
“吃吧。貢品可以吃的。”周阿幺學着其他人剝開皮,一口就吞了下去。
“不是,你吐出來!”哪裡有人會吃貢品的,急得李珩耀什麼顧不得,怕周阿幺以為果核是什麼硬硬的果肉,會蠻力吞下。
他白皙如玉的指尖緊緊捏住周阿幺的下颚,冷聲道:“吐。”
“有核,吐核,别吞,吐!”
随即,一顆黑褐色的核吐到李珩耀的掌心。
而吐核的主人,露出一個明顯帶着讨好的微笑。
“王爺,妾身不是故意的,是王爺您,一直在叫我,在妾身耳邊叫吐吐吐的,我便一時忘記了王爺,您就饒恕妾身吧。”
聒噪。
是在聒噪。
李珩耀閉眼凝神,試圖壓下自己的情緒,可手上殘留的溫熱,不斷提醒着他剛才發生了什麼。
無奈,他隻能用手帕大力擦拭了掌心。
想忽視都忽視不掉周阿幺身側濃郁甜香的桂花味。
再睜眼,李珩耀就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笑得谄媚奉承的臉。
也不知道周阿幺吃得什麼長大的。
她長得比尋常女子高出許多,隻比他矮半個頭,現如今拉着他的衣袖,踮起腳,與他靠着極其靠近。
明亮的杏眼眯成一條縫,露出左側的小虎牙,嬌俏可愛盡顯。
讓李珩耀想起他偷養不熟的小狸花貓。
一樣,平時想不到他,躲着他跑,一出事,惹他不高興了,就裝模作樣的求饒,就靠着他撒嬌。
李珩耀擰着眉,冷眼望周阿幺,看她要說什麼。
就見她拉着他的衣袖,左搖搖,右搖搖,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
“王爺,我錯了,真的,你别生氣,我怕,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吃貢品這種事情了,真的,我發誓。你可以别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