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桓語渾身的血液瞬間凝滞了,一種他從未猜測過的念頭突襲了他的思緒。
讓他不敢再往前哪怕半步。
——當年那個下午,方疏棠究竟遇到了什麼。
會讓曾經那樣溫和有禮的人□□說出髒話。
許是聽到房間裡很久都沒有動靜,徐進試探着推開門往裡探了探。
這一探,他并沒看到蘇桓語的身影。
徐進匆忙閃身進來,去看床上的方疏棠。
隻見方疏棠睡得安穩,身上那些擾人的管子也盡數祛除了。
徐進松了口氣,一擡頭才看到靠在牆邊,隐在床旁暗影裡的蘇桓語,被吓了好大一跳。
“蘇醫生。”徐進驚魂未定的猛喘幾口氣,用氣音問:“你怎麼站那兒呢。”
“出去說。”蘇桓語回神,将治療盤收了收,放輕腳步離開病房。
徐進也跟着蘇桓語出了病房,為防萬一,蘇桓語讓徐行進去守着了。
這時候天已經快亮了,通過走廊盡頭的窗戶,能看到城市邊際的山脈,被朝陽勾上了一層橙暖色的金邊,漂亮極了。
徐進随蘇桓語立在窗邊看朝陽,罕見的沉穩着沒有開口聒噪,靜靜地看着遠方蕩人心魄的美景。
直到朝陽完全跳出了山頭,道道金光從山脈之上迸射而出,徹底驅散黑夜的陰霾,照亮觀景者的眼底。
蘇桓語才沉沉開口問:“他這不讓人碰的毛病,是什麼時候有的。”
“我們認識他的時候就有。”徐進對有關方疏棠的記憶如數家珍,有問必答:“我問過路哥,他說和以前有關。
路哥還說,讓我們少在老大跟前提以前。
怎麼,今天的治療有什麼問題麼?”
畢竟蘇桓語是以前的人,徐進不得不對其抱有十二萬分的警惕。
“沒什麼。”蘇桓語朝徐進彎了彎眼,交代道:“他還能睡會兒,你們别急着叫醒他。
今天醒來之後,就能喂水和流食了。
食堂在負一層,想吃什麼都能買到,當然,點外賣也行。不過,外賣隻能送到住院部樓門口,不能上來。
忙了一晚上,你回去睡會兒吧。
我就在護士站,有什麼事兒随時來找我。”
“好嘞。”徐進知道蘇桓語不願多談,臉上便重新挂上了萬年不變的笑,伸手為蘇桓語引路:“我送您過去吧,認認路。”
護士台這會兒沒人,值了一夜班的護士們都分頭去了自己管轄的病房,查看病人狀态,為交班做準備。
蘇桓語指了指配藥房旁邊一扇刷着白漆的木闆門,說:“就這兒。我去忙了,你自便。”
說完,就沒再管徐進,邁步進入配藥室,清理他使用過的治療盤。
按理說,清理治療盤是護士的事兒。
蘇桓語看着不鏽鋼盤子裡沾染着方疏棠□□的管子和針頭,他搖頭笑了笑,還是決定自己清理。
是人,怎麼會沒有私心呢。
他把醫療廢物扔進專用垃圾桶,然後将治療盤裡未用的物品分門别類整理好,放入消殺櫃。
這會兒有巡房的護士回來了,也端着治療盤進了配藥室。
見到蘇桓語親自忙活,忙笑着說:“您快放那兒吧,哪有主任親自清盤的。”
“都累了一夜了,不用管我,忙你們的就好。”蘇桓語洗完手,去藥櫃前配藥。
護士踩開醫廢垃圾桶,丢掉廢棄針頭,問:“病人怎麼樣?反抗激烈麼?”
醫院沒有秘密,短短一天時間,所有醫護都知道蘇主任才高人膽大,主動收攬了一位奇葩病人。
見到垃圾桶裡的廢棄管子,護士下意識腦補了一出,蘇主任耗費大半夜時間大戰奇葩病人的戲碼。
“沒反抗。”蘇桓語為方疏棠挽回形象:“病人就是受傷了心情不好,其實挺好相處的。”
如果抛卻冷臉難說話的徐行不談,隻與方疏棠接觸的話,非常簡單。
因為小棠現在連基本的自我人格都是後天虛建的,非常不善于“拒絕”。如果沒有徐行這個保镖在,這次住院估計又得以病發昏迷終止。
“真的嗎?”護士邊忙邊問:“那我們能去和他要個簽名嗎?我超喜歡他導的《裹挾》,刷了N遍了!”
“我幫你問問。”蘇桓語從櫃子裡取出藥品,補充道:“隻是,要等他傷好一些。”
“太好啦!”護士笑起來:“那就辛苦蘇主任啦!”
聽到他們的對話,新回來的護士們也紛紛加入了索要名導簽名的隊伍。
蘇桓語看着身邊這群叽叽喳喳的小護士,心中湧起萬分感慨。
一時分不清是喜更多,還是悔更多。
這些年他專注于醫學和找人,從未分過旁的心思在娛樂上。
偶爾閑暇用網絡平台看幾部電影,也從未注意過導演姓名。
這十五年,但凡他能多看幾部電影,想必也早就知曉方疏棠的消息了。
徐進拎着好幾大兜早餐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蘇桓語被一群護士堵在配藥室門口的熱鬧景象。
他把東西放在護士台後頭的閑置置物桌上,笑着問:“都圍着蘇醫生問什麼呢,這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