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結結實實打中了怪物,但“地心枯骨”非但沒有松開阮回,反而越攥越緊,好像要嵌進血肉中。
“這又是什麼東西!”
查爾圖斯罵罵咧咧地叫開了,手中的劍看似毫無章法地胡亂舞動,但仔細觀察會發現他每一下招式都突兀地頓了一下,位置大概在他不方便行動的那隻腳邊。
襲擊他們的怪物叫地心枯骨,和阮回在魔法師第一輪考核中遇到的骷髅人一樣,名字裡都帶點骨頭元素,但形态天差地别。地心枯骨表面覆蓋了厚厚一層泥土,和環境融為一體,以至于很難看出那是個手的形狀,阮回還是通過小腿上五道細長傷痕判斷出來的。
“别動。”
冷冽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查爾圖斯耳朵裡,像是聽見了某種不容抗拒的命令,他下意識停了動作,哪怕潛意識還在瘋狂叫嚣要和這不知死活的怪物決一死戰。
他往聲音來源的方向看,阮回側身對着他,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金色長發大片垂落擋住臉,但并不散亂,好像沒有經曆過很激烈的戰鬥。
那把備用劍被阮回輕輕戳進松軟的土壤,他比查爾圖斯更早停手,反擊也沒有那麼用力,看上去從容不迫又衣冠楚楚。
血條在很緩慢地下降,阮回冷靜地說:“不緻命,沒關系。”
查爾圖斯沉默了一會,沒忍住:“那也不能幹站着吧。”
阮回聽到很輕但是頻率很高的“笃笃”聲,不用回頭都能想象到是查爾圖斯在戳地心枯骨,這玩意本質還是骨頭,但表面被泥土啊礦石什麼的裹了好幾層,胖乎乎的,防禦效果高得離譜。
如果查爾圖斯也是玩家,就能看到每戳一下狀态欄都會提示一次非要害判定,代表物理傷害的紅色數字可憐巴巴地跳出個“1”。
幹站着當然不行,阮回和查爾圖斯可沒有要害不要害的說法,受傷都是實打實扣生命值,地心枯骨一直不松手,他們遲早會被清空血條,變成羽葉樹的養料。
正當兩個人和看不清的枯骨僵持的時候,不遠處傳來細微又清脆的響動,阮回擡起頭,金發擋住半隻眼睛,被嫌棄地撥開,捋到腦後。
一個人從樹後慢慢走出來,眼神空洞,卻精準地定位到阮回,目光與行走方向略微有些偏差,看上去很古怪。
可阮回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她怪異的走路姿勢,可怕的壓力好像通過對視一股腦灌注到他身上,像是世界冠軍扔出的鉛球重重砸下來,又很快彈開,壓力徹底消失,時間短到似乎從來沒有過,隻留下猛烈的餘痛證明曾經存在。
從查爾圖斯的角度看過去,阮回忽然晃了一下,臉色煞白地撐住鐵劍,劍尖徹底沒入地下。
“哎喲喂我就說不能幹站着!”查爾圖斯大驚小怪地沖過來,略微豪放地扯住後領子把阮回提溜起來,“怎麼回事?你昨天受傷了?”
停止動作後抓着他們腳踝的東西确實沒有更進一步的攻擊了,除了負傷,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能讓“梅洛”突然這麼虛弱。
阮回無力推開他,淺淡的瞳色像是毫無感情的機器,嗓音好像劈裂了:“你能動了?”
查爾圖斯一愣,遲鈍地“啊”了一聲。
還真是。他跑過來的時候忘了有東西抓着他腳呢,沒想到毫無障礙地就過來了。
阮回了然地扭頭,望向仍在慢慢靠近的女人。
銀色長發柔順地垂在背後,露出一張很難記憶的臉,不管怎麼努力刻進腦海,都沒辦法印下一個清晰的樣貌。她一席及地長裙,走動時偶爾探出一雙完全褪去血肉的白骨雙腳,血肉在其上飛速生長,到她停下的時候,白骨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阮回低頭看了眼,抓着他的地心枯骨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但是傷口仍然在傳遞劇烈的疼痛,導緻他完全沒注意到怪物離開。
不過這不重要了,因為他差不多能确定是什麼時候重獲自由的。
他也知道來的是誰。
銀色長發、永遠記不住的長相,她就是在魔法師第一輪考核之後出現控場的魔法師!
當時她穿的魔法師袍子很寬松,臉又很模糊,阮回沒法确定她的性别,隻是通過身高先入為主地以為是男性,現在看來,分明是位女魔法師。
可是她怎麼會出現在神戰前的流放森林中……
銀發魔法師在距離兩人不到一米的位置停下,眼神不再空洞,沉靜地再一次落到阮回身上,随後又挪開,屈尊降貴地看了看查爾圖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