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東瀛人堪稱排山倒海的攻勢背後,朝廷的問題也漸漸暴露了出來,死裡逃生的鎮将宣稱援兵遲遲不發,才導緻兵敗失守。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将江南一帶官僚内鬥多年的事實揭露,一下子爆發了政治地震,波及甚廣。
都城那邊還沒傳來消息,這邊的餘再之就在楚老三的“坦白”之下暴露了前朝皇室後裔的身份。
餘再之雖然震驚不已,但堅持稱哪怕自己隻是一介凡夫俗子,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家國淪陷,更何況前緣莫深。于是,他痛斥當今朝廷,又廣發名帖,号召天下豪傑前來江南,抗擊外賊,保家衛國。
當江南地區風雲變幻之時,潭州的蠱禍“恰好”爆發了,蠱人徹底失去意識,變成了一個個眼裡隻有破壞和殺戮的行屍走肉,潭州官軍派兵鎮守,卻沒曾想到那些蠱人不懼刀槍,并且力大無窮,竟然能把穿着铠甲的男兵撕得七零八碎。
潭州刺史連忙向上禀報,請求支援。當潭州周邊的城鎮中也有人出現了蠱人早期的“病症”時,他下令鎖城,避免禍事升級。而淩安正在城中帶着門徒徹查此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東瀛人拿下城池準備西進的時候,武林名門拂雲一派所在地靈溪谷遭遇到了圍攻。
起初,有江湖人士見潭州怪病成禍,對着拂雲喊話,當将救人之法公之于衆,以道德綁架的形式逼迫拂雲交出門派典籍,給出應對之策。
先不說淩安已經前往潭州,尚未得出結論,要拂雲因此就交出門派醫學秘典,斷然不可!蕭音徽并未中計。
但那些武林人士仍是上門讨要醫藥,一時之間蜂擁而至。
蕭音徽深知此事蹊跷,潭州禍事來龍去脈尚不明晰,為何江湖人士就笃定她們拂雲要承擔起料理此事的責任?而這些江湖人仿佛預知後事一般,竟然如同雨後春筍一樣一下全冒出來堵在靈溪谷之外?
她下令閉谷。
開谷,讓那些烏合之衆進入外谷,難保不會出事;而閉谷,則給了那群人譴責拂雲的最佳理由。
閉谷後,那些武林人士就遊蕩于洞庭一帶,而東瀛人則帶着兵刃出現在了這裡。他們的出現,讓江湖人士都疑心怪病的罪魁禍首就是東瀛人,東瀛人擔心拂雲會遏制怪病的蔓延,所以急匆匆地前來滅拂雲滿門。
不過,這些武林人士卻沒想到,東瀛人遇見中原武林人士不分青紅皂白就持刀砍去,那些武林人士不敵,就全部聚集在靈溪谷外,請求拂雲開門讓他們入谷躲避。
蕭音徽緊閉靈溪谷。
東瀛人逐漸逼近靈溪谷,那些武林人士見拂雲見死不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便與東瀛人合謀,要一舉攻破靈溪谷。
蕭音徽發揮地形優勢,在各個關卡安排了門徒防守,整個靈溪谷固若金湯,她悄悄派出門徒,翻山而出,往交好的門派報信求援。
山勢巍峨,足以阻斷外界侵擾,然而水無常勢,水流無迹,谷外的歹人想出了投毒的計策,于上遊水源之處下了毒。
此毒初入水,無迹可尋,待三日後,中毒者漸漸體力衰退,昏睡不醒,六日後則全身麻痹,不可動彈,九日後七竅流血,一命嗚呼。這是一種蠱毒,以毒蛇、毒蠍、毒蛛三毒為引,三種毒性互相作用,在體内逐漸累積、融合,三三得九,九天後則不可見日,名為“不見日”。
拂雲雖在醫理上造詣極高,但對南疆之地的蠱毒了解不算太深,加之不見日前期難以察覺,到第三日才确定有門徒中了毒,蕭音徽立即召集門徒配藥解毒。
蕭音徽同時啟用了藏于深山中的水源,這口小井是當年蕭玉詞選定駐地時,考慮到被圍攻的情況後,特意讓她們師姐妹幾個開鑿出來的,除了她們師姐妹幾個,後入門的拂雲門人一概不知。她沒想到,竟然還有能派上用場的一天,她前往取水,幸而深藏于此的地下水還未被毒素污染。
于是,拂雲幾百人在特殊時期,靠着這口井又守了幾日,可中毒的人數日益增多,雖有藥物緩解症狀,但依舊沒有找到徹底破解的辦法,守山的人力漸漸不足,外谷已被攻破,内谷岌岌可危。
此時援軍還未有消息,蕭音徽擔憂送信門人遇襲,心中沉痛,無奈之中,竟抱着與門外賊人同歸于盡的心思,決定出谷一戰。
天初明之時,賊人伐木造出的投石車還未完工,蕭音徽抱着琵琶出現在山陵之上,越過了這層屏障,她背後就是安置了拂雲所有門徒的内谷。
山障之下,是人數多達三四百人的賊人,他們的刀鋒在此刻都興奮地指向了居高臨下、單人出戰的蕭音徽。
年過半百的蕭音徽鬓角幾許銀絲,她因先天不足,個頭不算高,可整個人站在那裡,卻散發着一股無畏的堅毅和威武,如同峭壁上生出的千年蒼松,不懼歲月侵蝕,不畏風雪席卷。
師母,我天殘遭棄,亦非武學奇才,但承蒙你多年的養育和教誨,幸而略有小成,今時今日靈溪谷危在旦夕,我絕不會讓你的心血付之一炬。
至于我身後之事,就交給師姐妹吧,她們一定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琵琶之聲铮然作響,有如金戈鐵馬呼嘯——
然而底下賊人手持弓箭,嚴陣以待。蕭音徽雖站在高地上,據高攻低,但同時也是把自己變成了衆矢之的,而挽弓之人料定她跛足難以躲閃,所以勢必要殺了她,壯大士氣。
箭雨鋪天蓋地而來,琵琶音有力回擊,有如鋼鐵猛然相擊,一時之間,幽谷内回蕩着陣陣似戰場殺伐的刀槍争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