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媛吓了一跳,心想:“他不會死了吧?”
正在焦急時,她忽然聽見耳邊有人說:“别看了,我在這。”
正是燈塔助理那種平平淡淡、帶着點機械感的聲音。
江曉媛四下尋找,沒看見人,感覺那聲音萦繞在側,仿佛無處不在。
“是我作弊把你引渡到這裡的,”燈塔助理說,“趁你還沒和那個時空互相接受,否則即使是明光也做不到了。”
江曉媛:“他……那個明光,知道你不是機器人嗎?”
“他?那麼傲慢,怎麼會留心一個不起眼的機器人?他不斷利用時空震蕩尋找像我們一樣的犧牲品,”燈塔助理說,“老是這一招,屢試不爽,偷了無數個人的身份,上一個身份自然死亡後,他就回到燈塔,找下一個犧牲品,男女老少不忌,這回終于到頭了。”
江曉媛:“到頭了是什麼意思?明光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可以把他理解成一種病毒,像電腦木馬那種,”燈塔助理淡淡地說,“你已經不會再上當,他布置到現在,根本沒時間去尋找下一個犧牲品,他多次鑽時空法則的空子,現在就等着被法則清理吧。”
江曉媛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難得的愉快,可她卻沒辦法跟着高興:“那你呢?那我呢?”
燈塔助理沉默了一會,回答她:“你會在新的時空裡好好地生活下去。”
江曉媛:“我原來的時空呢?卡在我被車撞的一瞬間不動了嗎?”
燈塔助理笑了起來:“我給你解釋過的,當你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上,每一個方向都是一個平行空間,你撞車的一瞬間就像一個十字路口,下一秒會有無數個平行空間以此為起點分道揚镳,有些空間裡的你死了,有些空間裡的你被救活了,整個世界除了你以外全都會有條不紊地沿着不同空間的時間線繼續走下去——隻有你終結在這裡。”
“一個人的一生,就是一條獨一無二的時間軌迹,”他說,“你的軌迹來到了這裡,從此和那邊沒有一點關系了。”
江曉媛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的偷渡有點悲壯。
燈塔助理:“别哭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淚流滿面。
“我來送你離開,”燈塔助理說,“我還要把我的記憶和夢想一起送給你,你以後要連着我的份一起活着。”
江曉媛忍了一會忍不住,幹脆放任自己哽咽起來:“我怎麼可能完成你的夢想,我八百米要跑七分多的,還不如你那個沒有腿的呢!”
燈塔助理:“我知道,我沒有讓你完成我的夢想,你有你自己的,我隻是把能抵達那裡的腿送給你……明光選擇了我們,是因為他覺得我們都很脆弱,必須有所依仗才能活下去,其實不是的,再脆弱的人也有強的一面,對不對?”
江曉媛哭着想:“别做夢了,我就沒有。”
她隻會花錢敗家,混日子才是她的常态,即便有了飛毛腿,她能走哪條路呢?她既沒有夢想,也不知道自己能強在什麼地方。
可是還不等她提出異議,燈塔助理就率先開口說:“時間到了,我們走。”
江曉媛:“等……”
她眼前一片光影飛轉,再也聽不見那個機械冰冷的男聲的隻言片語,隻是有種陌生的感情湧入她心裡,并不是十分激烈,但堅韌而綿長。
江曉媛一瞬間有種錯覺,好像她真的即将無堅不摧,能抵達任何一個彼岸。
她清楚這種感情不屬于她,是另一個比她強很多的人的,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被感染,半推半就地下了個擲地有聲的決定——
江曉媛想:“我會在這個世界好好活的。”
即使再也回不去了。
下一刻,江曉媛感覺自己正被人輕輕地推着,她睜開眼睛,瞳孔被光猝不及防地晃了一下,立刻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淚。
淚眼朦胧裡,她看見一圈人圍着她,一個有點眼熟的人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我說你沒事吧?剛離開醫院又要進去?你是低血糖還是怎麼回事?”
祁連?
江曉媛還沒從燈塔助理生命的最終餘韻裡回過神來,迷迷糊糊地想:“怎麼每次倒黴都碰上他,什麼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