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遞出了一個錢包:“我看你缺兩件秋冬衣服,需要多少錢自己拿吧,我今天就帶了這麼點現金,以後沒的用了再找我要。”
江曉媛震驚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開的那輛貌不驚人的大衆車:“你很有錢嗎?”
祁連用錢包敲了敲車門:“沒你家有錢,不過盡我所能吧,畢竟當年欠過别人一個人情,現在必須要還上。”
江曉媛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寒風中站了好一會才緩緩地回過味來。
“等等,”她難以置信地看着祁連,“你覺得我沒錢活不下去,會像那些人一樣逃回燈塔、自殺,壞你們的事?”
“沒那個意思,”祁連說,“你别多想。”
江曉媛有生以來第一次看懂了别人的臉色——祁連嘴上說着沒那個意思,其實他就是那個意思。
“你當我是什麼,沒人接濟就活不下去窩囊廢嗎?”江曉媛看着祁連那張俊秀的臉,忽然就火了,“我明白了,在你眼裡,我就是個比以前那些人都好打發的累贅,隻要有人掏錢養,就能一直混吃等死地留在這邊對不對?”
祁連:“……”
在想通了許靖陽為什麼會選中江曉媛之後,祁連确實把她當成了一個難度系數降低了不少的任務——比起之前那些,她這種情況确實最好打發。
江曉媛:“我告訴你,我不缺錢!”
她是個遊手好閑的公主病,然而遊手好閑之前,她首先是個公主病。
叫嚣完這一通,江曉媛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走,再也不想看見祁連和他的破車。
“哎,我聽說你老家的奶奶還要看病呢,”祁連忙叫住她,“看病也要錢的,還是說因為她不是你親奶奶,所以你壓根不想管她?”
江曉媛頭也不回地吼道:“關你什麼事,我自己有辦法!”
江曉媛一腦門官司地闖進店裡——陳方舟給她安排的宿舍就在後面,她用力推開門的時候,心裡還在發着不切實際地宏願:“總有一天我發達了,要把那破錢包甩到你們臉上!”
店裡原本正在說笑的兩個人同時停下來,一齊轉頭看向她。
兩個人江曉媛都有印象,其中一個是她考核那天,出面問陳方舟他們可不可以走的高級技師,叫海倫——店裡除了陳方舟和另一個大叔技術總監外,就隻有三個高級技師,都是自費出境學過手藝的,每個人頭上都頂着個半土不洋的外國名。
海倫有二十七八歲,濃眉大眼,很有些姿色,工作資曆深,人也能說會道,每個月經她的手辦下來的會員卡最多,在店裡是個地位超然的台柱,陳老闆都會給她幾分面子。
另一個姑娘身材矮胖,是個實習技師,就是那天擠兌江曉媛的那個,好像叫什麼“小K”,真實姓名不祥。
這天是店裡歇業放假的日子,兩人卻沒走,海倫正比着一個塑料模特的頭,給小K講一些手法。
江曉媛腳步一頓,想起來了——二十天以後,在年底旺季到來之前,店裡要進行一次大考評,考過了的可以升職稱。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窘迫的境遇中,對這件事完全沒上心。
反正她又不可能隻用一個多月就升個什麼。
實習技師一般很少能輪到剪發的工作,幹的最多的就是燙染上藥水,如果沒有專門洗頭的人,他們也會多賺一份洗頭的績效,江曉媛來了以後,這份收入就被瓜分了,所以小K對江曉媛有種天然的敵意。
見江曉媛進來,小K圓臉上用力地拗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目光一邊不由自主地落在江曉媛的長發和長腿上,一邊掰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當着江曉媛的面,她眼睛瞟着江曉媛,伸手捂住嘴,跟旁邊的海倫叽咕了起來。
江曉媛:“……”
這胖子準是偶像劇看多了,學的一身不倫不類的臭毛病——有些影視作品總讓演員把角色應有的高貴冷豔演繹成沒教養,諸如什麼擡下巴、鼻孔朝天、不正眼看人、陰陽怪氣、似笑非笑、當着人面開小會等等……搬到現實中,效果實在一言難盡。
海倫伸手在小K的後背上掴了一巴掌,大聲說:“你跟人家比?人家指不定幹幾天就走了,你是要評技師的人,還不用功!再這樣我不教你了。”
小K:“我就是個不幹活就沒飯吃的小可憐,當了兩年實習技師,再不升級真的活不下去了,你看,我又沒有直接找到店長走後門的本事,也沒有人半夜開車送我回來……”
江曉媛重重地把一把椅子推到一邊,她本不願意纡尊降貴地與這些姑娘發生什麼口舌沖突,然而别人既然已經打到了家門口,她也不得不反擊——大度不計較和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包子還是有區别的。
江曉媛:“有話說話,别指桑罵槐的。”
小K本打算擠出一個“矜貴的”笑容,誰知面部脂肪妨礙了肌肉發揮,隻做出了一個“富貴的”笑容:“我沒有說你啊小媛姐,這麼晚回來,玩得開心嗎?”
江曉媛努力平複着心頭的無名火,感覺自己犯不上。她本想就這麼算了,誰知就在她剛剛擡腿要走時,海倫又火上澆油:“别耽誤時間聊天了,你要考技師,要上進,人家又不要。”
這話聽起來好像被指着鼻子說“不上進”,江曉媛按在椅背上的手青筋一跳——她确實沒打算在洗剪吹方面有什麼建樹,可她占用了原主人的身份,不單将人家中考狀元的成績一筆勾銷,還混成了這德行。
祁連狗眼看人低就算了,難道她還要受幾個剪頭發的奚落。
江曉媛一沖動,脫口說:“誰說我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