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舟:“不用那麼文绉绉,通俗一點。”
江曉媛:“……菜鳥和大師?”
陳方舟歎了口氣,用看朽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地說:“我和你的差别,就是我是房主,你隻能住店裡的倉庫,連房客都當不起,這中間隔着兩個階級呢,懂嗎?”
江曉媛:“……”
陳方舟:“過來,我給你說說。”
他拉過一個塑料模特,就着沒來得及拔插銷的吹風機:“首先你得知道吹風機為什麼要分冷熱風,熱風吹幹,冷風是幹什麼用的知道嗎……行吧,你還多少有點常識,對,冷風一般是定型用的……”
陳方舟的授課并沒有花很長時間,江曉媛自從發現不是自己不行之後,整個人打了雞血一樣,在店裡四處看了一整天,頗有心得,學起來事半功倍。
她激動地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點小聰明的,于是艱難地把碎了一地的自信心又一點一點粘了回來。
“回去可以在自己頭上試,也可以拿着這個模特,”陳方舟說到這裡,突然轉過身,神神叨叨地伸出一根手指,差點戳在江曉媛下颌上,“不過有一條,偷偷練完以後,你得把它原封不動地送回來,不許給我動剪子破壞,聽見了嗎?”
江曉媛以為自己糟蹋塑料模特的事被他發現了,頓時有點心虛。
她還沒來得及虛到底,就聽見陳方舟煞有介事地壓低了聲音:“我告訴你說,這幾個頭其實是一個梅花陣,鎮着店裡的氣數呢,你請回去以後,一定要每天晨昏定省,不能對人頭大神不敬,祖師爺可在後面看着你呢,當心他老人家不給你這碗飯吃。”
江曉媛:“……”
祖師爺頂着這張沒有五官的大白臉,還真是辛苦了。
江曉媛恭恭敬敬地捧着塑料模特,對陳老闆這個腦殘下了委婉的逐客令:“陳總,你先走吧,我來關燈鎖門。”
陳方舟應了一聲,一邊往自己腿上綁棉護膝,一邊随口對江曉媛說:“你字寫得這麼好,也有點文化,一輩子在這裡幹這個挺可惜的,想沒想過以後幹什麼去嗎?”
江曉媛撫摸着“祖師爺”狗頭的手頓了一下:“想過,想不出來。”
陳方舟沒有嘲笑她,十分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正常,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想不出來,先做好事,再慢慢來吧——哦,對了,你在哪學的畫畫,畫得真不錯。”
這一句話讓江曉媛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小學一年級有一段時間,老師特别願意讓小孩挨個站起來說自己的夢想,小孩不懂,站起來說什麼的都有,輪到她的時候,江曉媛說自己想當個藝術家。
她其實不明白什麼叫“藝術家”,隻是偶然在她媽的雜志上看見過一個特别漂亮的女人,小女孩都愛漂亮,于是她跑去追問她媽這個人是誰,從大人那得到的答案是“藝術家”,從此,在她幼小的腦子裡,“藝術家”就等于“大美人”。
她這一番陰差陽錯的職業願景被她父母知道了,于是沒過多長時間,家裡就專門請了老師來教她美術,她學過一年的兒童畫,還考過級,後來又學素描、上色……江曉媛的繪畫功底就是那時候打下的,可惜後來她發現,拿起畫筆自己也沒有立竿見影地變成大美人,追求藝術的心就淡了,轉而去追求吃喝玩樂了。
直到多年後,她即将出國留學選專業,曾經那點小小的愛好才細微地刷了一回存在感,最終導緻她去讀了個坑爹的藝術專業。
現在想起來,這些都好像上輩子的事了。
江曉媛:“我小時候想當個藝術家來着。”
陳方舟聽了,甚為感慨地點了點頭:“都一樣,我小時候也差不多。”
江曉媛十分詫異:“什麼?陳總,你小時候也想當藝術家嗎?”
陳方舟:“那倒不是,我小時候想當個救世主。”
江曉媛:“……”
店長的中二病不能好了。
陳方舟毫無羞恥心地将自己傻缺的一面坦白出來,沒事人似的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戴上手套,對江曉媛說:“萬事開頭難,尤其他們都不願意帶你——我教你個招,你要是不知道從哪下手,就當自己什麼都不會,從最基礎的學起。”
江曉媛:“我本來就什麼都不會,連吹頭發都還沒……”
“我說最基礎的,”陳方舟打斷她,“最基礎的不是那些手法,是讓你看别人吹頭發的時候,吹風機的檔位是怎麼調的,風口和人頭之間留多長距離,手是怎麼動的——你把這些都看明白了,再去看别人吹的是卷發還是紋理。學東西都這樣,你快不了的時候,隻有慢下來。”
江曉媛:“可是我怕趕不上考核……”
“怕就能讓你趕上啦?”陳方舟頭也不回地推門出去,“真逗——你學多少是多少吧,難不成還打算篡了朕的店長之位嗎?真是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