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麼想!要麼你去學點什麼,我聽說有那個什麼……是成人高考還是自考的?你去報一個,好歹是個學曆,不願意念書,就跟你孟叔一樣,學一門手藝也能糊口,學費我給你墊,将來慢慢還。”
甘卿:“我手藝還行啊,會做飯,能幫廚。”
孟天意:“你行個屁!你會吃!”
甘卿聽完一笑,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喝了口冰鎮汽水,既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注)
她眼窩略深,稍有些“眉壓眼”,但笑起來的時候,眉目倏地舒展,眼尾彎成月牙,有種特殊的甜。
孟天意苦口婆心:“就算你什麼都不想幹,那你好好收拾收拾,嫁個人、成個家,好好過日子,這總可以吧?”
“唔,這個好,”甘卿一伸大拇指,“您看看,長成我這德行的,想傍個大款有戲嗎?以後天天在家躺着,汽水一次點兩瓶,摻着喝。”
孟天意有點氣急敗壞:“你師父要是活着……”
“孟叔,”甘卿臉上憊懶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說什麼呢,我哪來的師父?”
她說完,把空瓶往身後一抛,那玻璃瓶極準地落在一米以外的塑料筐裡,正好卡進了一個空位,堪比雜技。扔完,她轉身就走。
“杆兒,你師父閉眼之前都放心不下你。”孟天意在她身後說,“怕你這脾氣!怕他沒了,以後沒人管得住你,惹了事沒人給你收拾。”
“我早就不惹事了。”甘卿插着兜,回頭看了孟天意一眼,路燈把她長長的影子拖在身後,她沖孟天意擺擺手,“早就惹不動了。”
有了孟老闆借給她的五十塊錢,早飯又能買得起煎餅了,連啃了三天饅頭鹹菜的甘卿走出泥塘後巷,心裡這麼盤算着,剛吃飽又饞了。
這時,她的手機震了幾下,甘卿接起來,裡面傳來一個非常虛弱的女聲:“喂……是、是我。”
跟誰都笑眯眯的甘卿臉色突然冷淡下來,愛答不理的“嗯”了一聲。
“我上次治闌尾炎的那個錢,報銷下來了,我……我是上銀行給你打過去,還是……”
“不用,”甘卿說,“自己留着交暖氣費吧。”
“哦,那……”
甘卿打斷她:“還有别的事嗎?”
“沒有,就這個……”
“那就這樣吧,你有事再找我。”甘卿說完,不留情面地挂了電話,一點也不擔心對方臉面挂不住……因為知道對方沒有臉面。
她今天在店裡跟客人念叨了一天“水逆”,可能是被反噬了,一晚上連着兩個人讓她不痛快。進了十月,燕甯的夜風再也不惬意了,開始露出了一點凜冽的前兆,甘卿裹緊了身上的運動服外套,盡可能地把注意力轉移到煎餅上,這樣,她就能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抱着“煎餅”這根精神支柱,甘卿回到了一百一十号院,剛一上樓,就看見了幾個熟悉的人堵在她家門口。
甘卿揉了揉眼,還以為自己是思念煎餅思念出了幻覺——那幾個人泾渭分明地站成兩夥,一夥是路北邊攤“山東煎餅”的,一夥是路南邊攤“煎餅果子”的,兩夥人吵吵鬧鬧地把剛下班的盟主堵在了家門口。
“小喻爺你評評理,他們山東幫的先動手打了我們的人!”
“誰先挑釁的?”
“誰先越界的?”
“越你媽X的界,老子一攤一個月純利過萬,用得着跟你們這幫窮皮搶地盤?你們那破煎餅,能攤就攤,不能攤滾蛋!”
喻蘭川夾着筆記本電腦,木着臉看着月入過萬的兩大幫派撕扯。
“到這了還敢動手是吧?好,奉陪!”
“明天誰也甭做生意了,什麼時候比劃出個黑白再說!”
“怕你?”
“怕你!”
甘卿:“……”
不、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