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想讓我放你一馬?”
沒等李律回答,隻見王振刷得一下站起來,擡腿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桌子椅子,瞪着眼睛仿佛能噴出火來,做完這些後還不解氣,又拿起旁邊吃剩的罐頭瓶朝李律狠狠砸了過去——
“我他媽給你臉了是不是!”
怒吼和玻璃瓶的碎裂聲同時在李律耳邊炸開,四濺的玻璃劃傷了臉頰,細小的血珠一滴滴滑落,滴在地闆上。
動靜鬧的太大,走廊盡頭終于傳來獄警匆忙的腳步聲,李律面色不改,隻是慢慢搖了搖頭,淡淡道:
“王哥,你誤會了。”
“我的意思是,從前的恩怨我不記得了,但從今天起咱們可以從新來過——”
李律隻覺得喉嚨裡滿是血腥氣,心髒的刀傷連帶着腹部一塊痛,但腦海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緩緩勾起嘴角:
”希望王哥大人不計小人過,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在E區,還得麻煩您多多照應。”
好像一切都靜止了,李律伸出手,而王振楞在原地,下一秒砰的一聲獄警推門而入,握着警棍對面前的場景面面相觑。
“你們這是幹什麼!”
還是其中一個獄警率先反應過來,他一揮警棍,大聲呵斥:“王振,你怎麼又在欺負病友!”
早就習慣了這些雷聲大雨點小的訓斥,王振一臉滿不在乎,裝模作樣的應付:“你可别冤枉人,我離他這麼遠,能打到他嗎?”
另一個獄警沒有出聲,而是上前一把扶住快要站不穩的李律。
“你沒事吧。”
李律擡頭一看,是剛才給他解開手铐的那個年輕獄警:
“沒事,警官你多心了,我們真的隻是正常交流。”
血迹已經從繃帶印到胸前,明顯的讓人想忽視都難,饒是平常經常給王振打掩護的獄警也看不下去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這怎麼可能是——”
“老劉!”扶着李律的獄警厲聲打斷那即将出口的話:“還在這愣什麼?快送他到醫務室!”
醫務室不大,卻收拾的井井有條,藥品整齊碼放在藥品櫃,牆壁上挂着人體骨骼圖和急救知識海報,E區的獄醫是個女生,看着年紀不大,舉手投足間卻十分專業。
光線透過X光片讓創口一覽無餘,醫生推了一下眼鏡,把片子遞給李律:“腹部擊傷沒什麼事,就是胃部有點出血,問題不大,我給你開點硫糖鋁和奧美拉唑按時吃就行,不過——”
醫生秀眉一挑,啧了一聲:“你心髒這是怎麼回事,命夠大啊小夥子。”
聞言李律聳肩:“确實,運氣不錯。”
“運氣再好也得珍惜生命。”
女醫生毫不留情地打斷,做着鑲鑽美甲的手往片子上一指:“你看,這傷口又崩開了,我給你開點消炎藥,回去記得塗。”
水鑽的反光幾乎要把人閃瞎,李律看着面前像雞爪一樣的指甲,微微後仰:
“好的,麻煩醫生了。”
女生聽到這句話頓了一下,然後指了指胸前的銘牌:“醫生聽起來太見外了,以後直接叫我名字吧。”
銘牌上清晰映出簡與希三個大字,在燈光下閃着白光。
監獄因其性質特殊,除女子監獄外醫生一般都為男性,而又因為活動受限,與危險份子接觸距離較近,一般不會有女性選擇這個職業。
而眼前的女醫生雖然穿着白大褂,但内襯的衣服面料細膩剪裁得體,頭發和皮膚都能看出精心護理過的痕迹,從頭到腳都體現出一種家境優渥,進入社會後沒有受到生活摧殘的精緻優雅。
李律笑了笑:“好。”
簡與希這段時間見過的病人不少,知道不是所有精神病人都像大衆所想象的那樣神志不清,行為瘋癫。
相反他們其中的一些人甚至看起來十分正常,對話問答邏輯也十分清晰,但事實上,這種病人的問題往往更加嚴重。
這個年輕的向導雖然從态度到說話都讓人挑不出毛病,但就是無端讓人感到一股說不出的陰冷沉郁。
簡與希放下片子,思考時無意撩起耳邊的發絲:“雖然你是S級向導,但身體狀況還沒有完全恢複,今晚上你就先在這裡待——”
話音未落,門把轉動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安靜的醫務室格外明顯。
門被推開,一個帶着窄框眼鏡的人走進來。
他先跟簡與希打了個招呼,然後朝李律微微一笑,非常标準化的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何進,E區的負責人。”
何進身量高挑,面容俊朗,一身黑色制服更是讓他斯文儒雅中又透出一股精悍強硬,李律微微挑了下眉頭,同樣伸出手:“何管區長,你好。”
簡與希的眼神在兩人之間巡視一番,路過何進的時候自然拍了拍對方的肩:“我去拿藥,你們先聊。”
何進點點頭,轉過來時沖李律微微一笑:
“商處長之前專門跟我提起過,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回自己原來的監房,特地囑咐我要對你多多關照。”
“怎麼樣?”何進微微偏頭,鏡片後的眼睛似笑非笑:“今天待的還習慣嗎。”
李律短促地笑了一聲,俯身敲了敲放在桌子上的X光片,燈光下他的眉間和眼眶顯出鋒利的輪廓:
“您覺得呢?”
早在來之前就知道監房裡發生了什麼,何進推了下眼鏡,呵呵一笑:
“我們也沒想到第一天就會這樣,所以一知道這事,就馬上來了。”
“你們也沒想到會這樣?”又是一句似曾相識的話,李律細細重複一遍——
然後,他擡起頭,冷聲道:
“這種話我已經聽的夠多了,有什麼事,直接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