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尼·康帝拉蒙哈榭特級園，十萬一瓶兒，這裡有二十瓶。”

張博用舌頭頂了頂後槽牙，目光陰森：

“鐘行證券的高級經理，估計掙得也不少——這些酒你喝一瓶，我付一瓶，但是剩下的，就麻煩你自己承擔了。”

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站起來阻止這場鬧劇，衆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震驚，有戲谑，但更多的是一種麻木。

李律冷笑一聲，撈起衣服就要走，張博出手一攔，死死扳住李律的肩膀。

身上的暴戾因子又不知道從哪竄出來，有一瞬間李律就想出手這麼扭斷眼前男人的脖子，但他還是定了定心神，強壓下那股想破壞一切的沖動。

氣氛緊張，眼看着事情就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下去，林語佳想為李律解釋，可身後的兩名保镖齊齊擋在她身前：

“林小姐，我送您先回，這裡的事情您就不必——”

一陣默認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保镖的聲音猝然一頓，李律拿起手機一看，商行測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下一秒張博就看到眼前戾氣十足的青年馬上跟換了個人似的，周身的氣壓一下被收回去，接起電話聲音如沐春風：

“商處長。”李律不自覺地笑了一下：“你找我什麼事。”

可看到這個笑容的張博卻如遭雷擊，他放下按在李律肩膀上的手，轉頭看向林語佳，一言難盡：

“精神分裂？林佳語，你口味挺重。”

林佳語：“.....”

商行測這時正在家裡聚餐，楚頌宜喝多了正抱着他姐姐大吐苦水，吃到半中間他借口離開，靠着走廊牆壁，略微呼出口氣：“你明天有沒有時間，我找你有事。”

“明天确實有時間，不過現在——”

李律拿起酒瓶往桌角唰的一磕，玻璃瓶炸開的聲音引起一陣驚呼，保镖立刻擋在張博面前，李律眯起眼睛，緩緩開口：

“有點麻煩。”

“？？？”

話音剛落，保镖猛地撲過來，李律沒有留給任何的反應時間，甚至在距離他還有一臂之遠的距離時，明閃閃的尖銳玻璃就停在他眼前——

身在公共場所，李律沒有使用精神力，可渾身的煞氣還是讓保镖定在原地，不敢動彈分毫。

“到底是拿錢辦事。”李律繞過保镖，徑直走向呆愣在原地的張博，不等反應直接将手機放到張博耳邊：

“商行測。”

李律的語氣算得上溫柔，可張博聽了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往腳底流，剛才遠遠看着還隻覺得是個斯文的小白臉，現在靠近了才發現這個人看似溫和的皮囊下确實一股無法忽視的陰郁戾氣——

“張公子，您認識嗎。”

張博幹笑兩聲，将手機接過來：“商處長麼……哈……哈哈……久聞大名，我這能不認識？”

商行測，至承集團董事長商韻的親弟弟，張博對這人有印象。

跟他們這些每天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哥不一樣，這個人就好像天生就對這些刺激多巴胺的東西免疫，在他們飙車泡妞的年紀，靠自己考上國内最好的軍校，然後服役，學習，升官——

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發展，這個人有一段時間幾乎成為圈内所有父母最希望的擁有的兒子。

聰明，自律，堅定，善于交際但十分穩重，所有優秀的詞彙幾乎是為他而生，上天如此偏愛，甚至于他的長相也符合人們對天之驕子的幻想，與現在流行的小鮮肉不同，商行測的的線條銳利，眉眼深邃分明，是那種見過一眼就一定忘不掉的長相。

張博記得他大學第一個追的女生，法學系的系花，天使臉蛋魔鬼身材，身邊無數狂蜂浪蝶。

他自認為從小到大外形和家境從沒輸過誰，可當他開着新款法拉利，帶着奢牌包來到系花面前，這位所有人心中的女神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自己身邊女人不少，這件事也沒放在心上，隻是在三天後的慈善晚宴，他一進門就看到那天高冷到不可一世的女神，如今竟滿臉羞澀，隻是為了跟這位一直活在父母口中，但他從未見過的商行測要個聯系方式。

其實到現在，他還能清楚地記住那刻的每一個細節，周圍的一切都仿佛虛化了，那個人就那麼站在這裡，你便無端覺得他天生就該獲得一切——

不過後來的事就誰都沒想到，就這麼一個天之驕子，優秀的代名詞，在他在部隊服役的第七個年頭，突然被調到堰山市進化者調查局，成了一個普通調查員，最近幾年聽說升了個官，但跟原來是比不了的。

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都被比下去并不好受，幾年前的一面之緣，讓張博到現在聽到這個名字都會有些不自覺的緊張，即使對方可能根本不知道這其間的細枝末節。

李律退後幾步，留給他們空間，自己回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手表套在手腕上。

“李……李律。”

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李律擡頭一看，林語佳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她顯然也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十分抱歉：

“你這套西服多少錢，我賠給你。”

見李律沒有回答，林佳語輕歎了聲，繼續道：“張博他這個人有時候就這樣，其實本性不壞，但做事經常沖動上頭，你不要放在心上。”

“沖動上頭？”李律眉梢一挑，瞥了正在打電話的張博一眼：“我看他見了商處長，不是也挺冷靜的？”

順着李律的目光看去，張博哪有剛才半點的狂妄，滿臉笑容連連點頭，看那架勢還以為是在給親爹打電話。

聰明人之間不用多說，林佳語又從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這裡有五百萬，你自己随意操作，除去傭金，虧了算我的掙了算你的……就當我為今天的事賠罪了。”

“不不不，林小姐您誤會了。”李律伸手按住卡片，又将它推了回去：

“我是搞金融的，不是來詐騙的，西服您不用賠，這銀行卡我也不能收——”

暖黃色的燈光自屋頂灑下，慵懶浪漫的爵士樂流淌其間，李律眯起眼睛，食指緩緩撫過金屬表碗：

“不過，我想從您這兒了解一些，關于商行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