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卡洛斯都在扮演一個完美而紳士的“騎士先生”,把伽爾的一對侄子侄女弄得傻乎乎地跟在他後面轉,直到大人們已經要坐下來談正經事了,兩個小東西還一左一右地拉着卡洛斯的衣袖,堅決不放過他。
“好吧好吧,”綠眼睛的男人對孩子的耐性出奇的好,或許他本人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如果你們肯和埃文出去玩一會的話,我保證會帶給你們一次終身難忘的探險。”
莉莉才不上當,不肯要空頭支票,固執地問:“那是什麼?”
卡洛斯裝作為難的樣子:“如果告訴你們了,就不算驚喜了不是麼?”
邁克叼着棒棒糖,擡起頭鄙視地看着他,含含糊糊地問:“所以你打算糊弄小孩嗎?”
卡洛斯:“……”
“邁克,莉莉,我說過了,不要對大人提過分的要求。”肖登夫人冷下臉,“你們的教養呢?”
莉莉扁扁嘴,不高興了。
“不不,沒關系,”卡洛斯想了想,蹲下來,壓低了聲音在莉莉和邁克耳邊說,“聖殿地宮禁地一日遊,怎麼樣?”
邁克瞪大了眼睛,卡洛斯趕緊捂住他的嘴:“噓,這是秘密,小先生。”
莉莉卻想了想,謹慎地問:“比陰森博物館還要刺激麼?”
“一萬倍。”卡洛斯笑了,“我保證。”
他們三個叽叽咕咕地開了一會小會,終于就如何調皮搗蛋達成了共識,兩個難纏的小崽子被埃文帶出去撒歡了,卡洛斯這才在伽爾的示意下坐下來,聽肖登夫人說話。
肖登夫人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聖殿的一員,不過現在早已經光榮退休,回家照顧孫子和孫女去了,她從随身帶着的手袋裡拿出了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文件夾,放在了茶幾上,嚴肅地說:“我已經離開聖殿十三年,按照保密條例,現在我不應該打聽聖殿内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上禮拜邁克他們的幼兒園出的那場事故,實在讓我不安。”
伽爾打開文件袋,裡面是一組犯罪現場調查的照片,理論上在案情沒有明了的時候,當地警方不應該向民衆洩露這些東西,不過作為獵人,總需要和不同階層的人打交道——警察,官員,混混乃至□□分子。
即使退役多年的老獵人肖登夫婦現在,也依然有着自己的信息來源渠道。
“斯爾魯特州的挖眼案。”伽爾皺皺眉,看了他媽媽一眼,“是的,我從報紙上看到了這條新聞,上面說斯爾魯特州的一個女人被人挖了兩隻眼睛之後棄屍,警方懷疑是心理變态的兇手幹的。”
“死者是邁克的老師勞拉小姐。”肖登夫人說,“那天她沒有上班也沒有請假,你知道的,他們幼兒園的規矩是,每天早晨老師站在門口,家長親手把孩子交到老師手裡以後才能離開,那天早晨我送邁克去幼兒園,站在門口足足吹了十來分鐘的風,幼兒園園長才緊急安排了另一個老師把孩子們接進去,誰也不知道她居然就死了。”
“屍體是怎麼被發現的?”
“是一個孩子偷偷溜出來,在幼兒園後面小公園的林子裡發現的。”肖登夫人說,“那孩子還不到五歲,可能受了點刺激,現在被送去治療了,監護人甚至拒絕了警方的聞訊。警方認為,勞拉小姐很有可能是在晚上鎖門的時候落單,被兇手殺害後棄屍在公園裡的,為了孩子們的安全,幼兒園暫時關閉,讓家長們把孩子都領了回去。”
“是的,這一點我能理解,”伽爾把死者的照片遞給了一邊的卡洛斯,“可是媽媽,這裡面有什麼東西讓您不安?”
“直覺。”過了好一會,肖登夫人才輕輕的說,她看起來和任何拎着大包、領着小孫子過馬路的老婦人沒有任何區别,然而這一刻,她的眼神裡突然閃現出某種戰士才有的警覺和淩厲,“你爸爸有個熟人,現在在斯爾魯特州做警長,我們一直通過私人關系跟進這個案子,但是一個多禮拜下來,沒有任何進展。據說勞拉小姐的死因是内髒破裂,法醫們現在對此都沒能給出明确說法。”
“是什麼能讓一個正年輕、強壯的成年女性,身上除了被挖走的眼睛之外,沒有一點外傷,乃至防禦性傷口都沒有,這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被人……或者什麼東西弄碎了所有的内髒?”孩子們的歡笑聲從院子裡傳來,看來是埃文正帶着他們玩遊戲,肖登夫人的話音越來越低。
“你看呢?”伽爾轉頭問卡洛斯。
卡洛斯一聲不吭地靠在沙發上,皺着眉看着那張還原度奇高的“照片”,他看見過伽爾的作品,卻第一次知道古德先生所鐘愛的照片除了紀念意義之外,還有這種作用……像是讓他看見了案發現場一樣。
“确實,”卡洛斯想了想,說,“我知道有一種迪腐能在一瞬間震碎人的五髒,我們叫它‘打鼓師’,二級,這并不是說它不夠強大,而是出于某種原因,打鼓師不能造出自己的‘界’,它們習慣獨來獨往,食譜很單調,喜歡吃人類的‘痛苦’,屬于‘食靈’迪腐的一種,我從來沒聽說過哪個打鼓師對人類的□□或者……眼睛感興趣。”
“那麼她的眼睛……”
“是用某種工具挖下來的,”肖登夫人說,“沒關系,這或許是人類做的,就像警方說的那種心理變态——可你說什麼?打鼓師?那不是早就滅絕的迪腐麼?”
“媽媽,”伽爾打斷她,“你已經退休了,不要再操心聖殿的事了,我會報給調度科,叫他們安排人調查這件事。”
卡洛斯看着照片上的女屍空洞的眼眶,手指蹭了蹭下巴:“會使用工具,并不能說明就是人類。”
“你的意思是,類人型的迪腐?”
“對,除此以外,還有俯身型迪腐。”卡洛斯放下照片,“我要見到屍體才能确定。”
肖登夫人認真地看了看卡洛斯:“你是新畢業的獵人麼?”
“不,”卡洛斯露出一個足矣讓冰雪融化的笑容,“美麗的夫人,我是最佳編外人員。”
伽爾出去聯系聖殿調度,沒想到過了一會,艾美也跟了出來,看見伽爾,聳了聳肩:“你老媽和那那位祭司大人詳談甚歡,簡直是一見如故,我坐在裡面就像個多餘的外人,出來透口氣。”
伽爾扒在自家院子裡的花圃栅欄上,回頭看了一眼客廳裡的人,壓低聲音對艾美說:“說實在的,這幾天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總是在透過我看什麼人一樣。”